第5章 五 物是人非

作品:《死后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

    西侧佛堂。


    烛火幽幽晃动,堂内飘散着淡淡檀木香,王夫人跪坐佛前诵经,手中佛珠轻捻。


    鱼淑瑶来时放轻脚步,不想还是惊扰到堂内人,王夫人姿势未动,却问道:“怎么到我这头来了?”


    “我回府路上买了些东西,想着带过来给干娘,顺道道声平安。”鱼淑瑶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堂内的楠木丝花桌上。


    她是买了不少,几个富有禅意的小摆件,几本佛堂内没看见的经书,王夫人看见便说:“我给你的月钱,给自个买些东西就成,不用专门给我买。”


    鱼淑瑶笑了笑,“我是路上瞧见了觉得干娘会喜欢,才买的。”


    说完她到佛像前拜了拜,也不知要拜什么,最后只求自己所谋之事能成,一是打倒相府左如仪,二是打倒无情世子。


    拜完起身,鱼淑瑶想去帮王夫人抄经书消磨时间,这样才能晚些回去,免得跟那世子眼对眼的,把自己的火气又给看出来。


    佛堂外却有影子晃了晃。


    有人走进来,一身银丝锦绣兰花裙,头戴珠钗,手里提着个彩绘檀木的小食盒。


    她进来时也没想到佛堂内除了王夫人,竟还有其他人,微微愣了片刻。


    鱼淑瑶也很诧异,忽然想到干娘之前就跟她说过,芳姨娘屋中有一儿一女,长女与她一般大,便猜到来人的身份,说了声,“之兰姐姐。”


    刘之兰看着面前这眸清可爱,又艳丽惊人的姑娘,也明白她就是大太太收留的义女了,此番鱼淑瑶喊她姐姐,就不得不笑着说:“妹妹也来探望母亲?”


    虽说偏房不怎么到主房走动,且平日里关系恶劣,但刘之兰这位长女跟王夫人的感情尚还可以。


    本来按照规矩,主房无子嗣,偏房该将孩子送到主房来养,只是芳姨娘舍不得,刘老爷又偏心,孩子便没送成。不过刘之兰长大后自己跑过几趟主房,慢慢就跟王夫人感情相熟起来。


    但其实,这很像是——姨娘唱黑脸,女儿唱白脸。


    唱戏嘛,一般都得两个角。


    鱼淑瑶笑得甜腻了起来,“是呀,我出去玩了会,买了些东西给干娘,姐姐带了什么呢?”


    她不谙世事似的,凑过来看。


    刘之兰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弱柳扶风一词便适合用在她身上,“我带了些自己做的点心,倒是没想到妹妹也在这里。”


    说完先跟王夫人行了礼。


    佛堂这地方一下不清净起来,王夫人回了刘之兰一声有心了,便专注自己的事,没再管两位小辈。


    刘之兰也将食盒放在桌上。


    原本还想跟王夫人聊聊天,只是鱼淑瑶在这里,且王夫人瞧着兴致不高,也不知是不是有了义女,便不要她这个偏房的孩子了?


    以前她不明白娘亲为何总是让她多跟王夫人走动,可自从提到嫁妆一事,她便懂了。


    这会过来,也是主房多了人,即便有了主意将人赶出去,她娘还是不大放心,要她笼络好王夫人,必要时还可以说说这义女的坏话。


    未曾想,竟在佛堂遇到正主了。


    这还是刘之兰第一次见这位义女,姿色长得确实不错,一副伶俐样,容易招人疼,难怪娘亲那般生气。


    她转眼见到桌上那堆鱼淑瑶送的东西,“妹妹送的怎么都是些小孩玩的玩意?”


    小孩玩意,便是不值钱的意思了。


    她想讨好王夫人,却送这不值钱的东西,明里暗里就是在说她对王夫人不知有几分真心,否则怎会这么抠搜?


    鱼淑瑶已经能百分百确定,刘之兰跟芳姨娘真是一脉相承,说话同样夹枪带棒,不过一个气性大,一个像小小绿茶。


    那几样东西确实不值几个钱,但不值钱又怎样呢?她笑着说:“姐姐是说干娘喜欢的,都是小孩玩意?”


    这倒打一耙的回话让刘之兰没想到,一时被堵住口,半晌才无辜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怕鱼淑瑶咬着这话题不放,让自己在王夫人面前失了形象,转而问道:“我听说妹妹刚来时身上还有伤,如今身体可有好些?”话里话外,一副体贴的模样。


    鱼淑瑶笑了笑,“倒是好了许多。”


    她的伤不重,养了两日早就好的七七八八。


    刘之兰说道:“这便好,那……”她看看王夫人,再看看鱼淑瑶,“我走了,不打扰母亲清修。”


    鱼淑瑶连忙说:“好啊。”


    刘之兰见她挺聪明的,应该明白自己话里那句“不打扰”的意思,结果这人反而装起糊涂来,没说要一起离开。


    看来是真想留下来费心思讨好大太太,好在刘府久住。一时她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暗暗将此事记下,向王夫人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王夫人开口说:“这段时间,芳姨娘在给她这位女儿张罗婚事。”


    “那成了吗?”鱼淑瑶好奇地问道,却在看刘之兰送来的那食盒。能吃吗?干娘应该准她吃的吧?


    王夫人说:“还没成,这姑娘喜欢谢尚书家的公子,她娘正在找媒人,准备这几日上门说媒。”


    鱼淑瑶本来要开食盒的手抖了下,谢尚书家的公子,那不就是她兄长么?这小小绿茶居然想当她的嫂嫂?她神色有点严肃起来,“干娘,这事能成吗?”


    “若论家境,两人门当户对,但我见过谢家的公子,那人光风霁月,之兰这孩子跟他相配,略逊色了些。”王夫人心跟明镜似的,“成的几率不大,但只要这孩子有人家嫁了,她娘便想要我给她多添些嫁妆,老爷也会过来施压。”


    “干娘,我明白了。”鱼淑瑶知道王夫人说这件事的用意了,“你的东西,不会让偏房的人带走分毫。”


    王夫人满意地点头,“想吃点心就吃吧,都给你。”


    她不怎么爱甜食,可好笑的是刘之兰从来不知道。


    鱼淑瑶立马喜道:“多谢干娘!”


    她打开食盒拿了点心就吃,吃了两口居然觉得还挺好吃的,正纳闷这偏房的女儿手艺这般好么?却听王夫人说:“那是北门天为铺里的点心,不是她自己做的。”


    那难怪了。


    鱼淑瑶一边吃一边问:“干娘知道她表里不一,怎么还让她到主房来?”


    王夫人语气平淡,“我屋头不太热闹,既然她腆着脸来了,也就没赶她走,当乐子瞧着也挺有趣。”


    这话一说鱼淑瑶就懂了。


    看着那点心,想着刘之兰方才的一举一动,确实是比找人来唱戏有趣多了。


    她吃完点心,觉得天色还早,就开始帮王夫人抄经书。


    王夫人继续诵经,面上一派慈悲之色。


    鱼淑瑶便伏案在桌前,展开卷纸,从头一字一字抄写下来。


    其实抄经书这事,对她来说很熟悉。


    穿成谢菱那几年,她这个小青梅就怕宴世子被妖魔鬼怪蒙蔽身心黑化了,毕竟书中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经常带着他跑佛门清净地聆听佛音,给他洗涤身心。


    那会她还小呢,但也要了些经书带回家抄,抄完送回庙里,能给家里人祈福用。就连兄长如今戴在腕上那串佛珠,也是她当年从庙里求来的。


    宴世子原本也有一条,只是在那年她死时,已经断掉了。


    如今,物是人非。


    她略微感慨了下,这经书抄到很晚,更漏都滴过子时。


    佛堂内依旧经声缓缓,鱼淑瑶终于有些犯了困,本来想着要不就在佛堂睡一晚,王夫人却说了句,“困了就回去睡吧。”


    鱼淑瑶就不好再说要留下,她困得脑子其实有些转不开,含糊应道:“好。”顺手抱起面前还没抄完的经书纸张,打着哈欠晃悠悠从佛堂走了。


    真的很困。


    鱼淑瑶回房时把东西放下,才想起抄书的纸跟经书是不用带回来的,算了,她瞥一眼椅子上坐着的世子,“我睡了,公子明早走时记得留解药。”


    宴聿青闭着眼没动静,不一会榻上传来梦呓声,姑娘在磨牙,不知在小声骂着谁。


    他其实昏过一次后便一直清醒,渐渐夜深了,人都陷入熟睡,忽然有人敲了敲窗户。


    “世子爷,你在么?”


    “进来。”他说。


    一个人影推窗而入,翻进屋中,见他脸色苍白,连忙掏出怀里的药瓶,“世子爷,路上的印记我来时都抹去了,外头有人护送,很安全。”


    宴聿青睁眼“嗯”了声,吃下他的药,就准备跟他走。


    走到桌边从怀里拿出解药瓶,正准备放下,忽然看见那份字帖。


    “等等。”他止了步。


    宴聿青拿起一张字帖,这是新写的字,他看着纸上的字迹,嘴角渐渐扬了起来,指腹蓦然在字上蹭了下,留下一丝未干的墨痕。


    姑娘又在说梦话了,嘟囔着在骂人。


    他转头看去,牢牢盯着她,看得旁边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世子爷,怎么了?”


    “没事。”


    宴聿青将抄着经书的纸放入怀里,把解药瓶留下,“走吧。”


    说完两人大步离去。


    屋外忽而风至,薄薄地飘了阵小雨,吹来几阵春寒。


    鱼淑瑶却魇着了,觉得榻边有人像毒蛇般盯着自己,目光如跗骨之蛆似的入了梦。


    一下子,她就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