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把床铺好后没有闲着，来来回回给卫淼端茶送吃的，终于，在卫淼喝下第四杯水时，终于忍不住喊停了玛格。


    “别给我端了玛格，再喝我要变成水桶了。”


    玛格：“那您还要什么吗？”


    卫淼拍了拍床：“我什么也不要，你坐过来，我想问你一些话。”


    玛格坐在卫淼身边：“您想问什么？”


    卫淼想了想问：“你阿娘说你阿爹不在家？他是去干什么了？”


    玛格说：“阿爹跟神会的人一起出去采购东西了，比如粮食和布匹什么的，他养的骆驼很厉害，可以不在风沙中迷路。 ”


    “你阿爹好厉害，那神会又是什么？”


    “是您本该去的地方。”


    玛格所在的村庄归神会管理，神会里面的人据说是传达神的旨意的人，说神告诉他们只有找到神女才能让化解他们的罪过。


    神女是神弄丢的女儿，而带来神女的人会得到神的谅解，加入神会，从此摆脱贫穷和痛苦。


    这不是邪教吗？


    啧，卫淼心想，还神女是神的女儿，不过是借着好听的由头粉饰拐卖少女的恶行罢了。


    卫淼戳戳玛格：“玛格，他们说神女是神的女儿，你有想过为什么神会弄丢女儿吗？”


    玛格一愣。


    就是啊，为什么神会弄丢女儿呢？她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玛格绞尽脑汁道：“会不会是因为神女调皮？所以神把她们丢在这里？”


    卫淼撑着下巴道：“调皮就要把女儿丢到荒漠中受苦吗？神为什么不好好教她们？他可是父亲呢，这样做很不称职啊。”


    这话已经隐隐偏离神会中描述神的形象了，玛格心中神的形象突然开始动摇起来，这种动摇让玛格感到不安，她开始为这个“神”说话。


    “说不定是神女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神惩罚她们在这里赎罪，就像我们这里的人一样。”


    玛格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偏向神，下意识把神女放在了犯错和被惩罚的位置。


    在神没有出现之前，玛格一直对神女感到恭敬和崇拜；可神出现后就变了，玛格开始否定神女，觉得她是犯了错才被父亲丢下了惩罚的。


    这是神权吗？


    不，这其实还是父权。


    在神会传授的思想中，神是统治管理一切的存在，其威严不容侵犯，甚至连神的女儿——神女都不能挑战他的父权。


    卫淼看着纠结又懵懂的玛格，问她：“玛格，你认为我是神女对吗？”


    玛格：“对。”


    卫淼：“那你觉得我调皮吗？”


    玛格：“您不调皮。”


    卫淼会主动帮忙分担家务，谈吐举止大方，优雅端庄，而且谦虚美丽，符合神会描述的神女形象。


    卫淼：“那你觉得我是那种犯下滔天大错被贬下来的神女吗？”


    玛格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说完她就愣住了。


    对啊，卫淼不调皮，不是那种会犯下滔天大错的神女，她美丽谦虚又聪明，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玛格看着卫淼，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她很快就没办法想这些问题了，神会传授宣扬的“神至高无上”的思想让她感到慌张和愧疚。


    她渎神了，她当着卫淼的面揣测了那么多，还全都是神女不好的形象。


    “对不起。”


    玛格哭了，她拽住卫淼的衣角，捂住嘴：“请您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说您坏话的。”


    卫淼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玛格，不要求神原谅你，也不要执着于获得神女的原谅，神的存在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玛格鼻子红红的：“什么意思？”


    卫淼从储物袋里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你说的话不过是你的猜想，如果神因为这几句话就生气，那就不是神，而是人了。”


    “如果真照你所说神拥有一切，他都有那么多了，难道还会轻易被子民的几句话而激怒吗？”


    “向神索取的有那么多人，索取不到在背地悄悄咒骂的也有那么多人，他们说的话比你刚才的话恶毒千百倍，神搭理他们了吗？”


    “只有人才会这样，玛格。”


    玛格吸吸鼻子：“确实是这样。”


    “神会的人听不得任何有关对神不好的言论，他们会把说这种话的人抓走，然后把他们的舌头割掉。”


    卫淼给她擦眼泪的手一顿：“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也要把你的舌头割掉？我看见你捂嘴了。”


    玛格又捂住嘴。


    卫淼笑了，她揉揉玛格的头：“好了，我去帮你阿娘干活。”


    “那我跟你一起去打水吧，水还没有打。”


    玛格又道：“吉拉也会去，他是我未来的丈夫，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


    卫淼问：“他多大？”


    玛格的脸有点红：“他比我大两岁，十五岁了，很有男子气，我想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卫淼笑了：“你喜欢他吗？”


    玛格点点头，羞涩道：“喜欢，我们都很喜欢彼此。”


    卫淼抱抱玛格：“那就好，真心最重要。”


    卫淼和玛格走出房间去拿水桶，玛格本想自己来，但看见卫淼很轻松地拎起水桶时，十分震惊：“您的胳膊那么纤细，是怎么拿起来的？”


    卫淼蹲下来，手臂用力：“摸摸我的肌肉。”


    玛格伸手，隔着黑袍摸到了卫淼紧实又凸起的肱二头肌，充满力量感，爆发力也很强。


    玛格又想起神会描述的神女形象，美丽又闪耀，像攀附在树干上的菟丝花那样柔软纤细，需要受到保护和照料，需要强大的依靠。


    可菟丝花好像并不柔弱。


    玛格曾经看到神会门前的草丛中缠了很多菟丝花，它们牢牢吸附在植物茎杆上，一圈又一圈，而那些被缠绕的植物隐约有枯萎的迹象。


    只是她当时光感叹这些菟丝花太多，没有注意到它势必勒死吸附植物的劲头。


    神女真的如他们所说的美丽柔弱吗？


    看着卫淼伟岸的背影，玛格心中好像隐隐有什么坍塌了，卫淼的出现重新定义了神女这个词。


    她聪明强大，能轻松拎起她和妹妹一起抱都很吃力的水桶；她也柔软温暖，愿意拿丝绸帕子擦拭她粗糙的脸，愿意拥抱她。


    也许神女可以是任何样子的，玛格心想。


    神女不该被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