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衍之变
作品:《三重白昼》 青铜铃铛在袖中震颤时,云澈正在批阅第三十七卷宗门密档。他执笔的手腕悬停半空,一滴墨汁坠落在"魔域异动"四个朱砂小字上,晕开成血般的圆斑。
"宗主,幻璃谷结界有变。"殿外弟子声音发紧,"守阵的苏长老请您..."
云澈放下狼毫笔,袖中铃铛的震颤已转为灼痛。他起身时玄色宗主袍服扫过案几,带起的风掀开密档下一页——那里画着三重日珥的天象图,墨迹尚新。
"带路。"
穿过九曲回廊时,云澈的左手始终按在腰间玉带上。那里悬着半枚青铜铃铛,此刻正透过锦缎传来异常热度。领路弟子的灯笼在拐角处忽明忽暗,照亮他冰蓝色的右眼——那瞳孔深处似有雷纹流转,与左眼的墨黑形成诡异对比。
幻璃谷入口的结界已呈蛛网状裂痕。十二名守阵弟子七窍渗血,最年轻的林秋正用剑撑着身子:"宗主...谷内雷云..."
话音未落,一道紫电劈开结界裂缝。云澈的广袖被气浪掀起,露出腕间缠绕的雪蚕丝绷带——那是三日前药王谷主亲自包扎的旧伤。他并指成剑,雷光在指尖凝成三尺青锋,剑锋过处裂痕暂缓蔓延。
"退后。"
这声命令尚在谷中回荡,结界已轰然炸裂。黑雾如巨蟒窜出,云澈的雷法剑劈开雾瘴时,剑身突然浮现血色咒文——与密档上消失的朱砂字迹一模一样。
雾散处,黑袍男子踏着雷云缓步而下。他银发用骨簪半束,垂落的发丝间隐约可见颈侧雷纹。最骇人的是那双紫眸,瞳孔深处跳动的金芒与云澈袖中铃铛的震颤频率完全一致。
"天衍宗如今连像样的结界都布不起了?"男子嗓音沙哑,靴底碾碎地面残留的符咒,"还是说..."他突然逼近,魔气凝成的锁链缠住云澈右腕,"江雪眠没教你真正的雷法?"
绷带被魔气腐蚀,露出云澈腕间狰狞的旧伤——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仿佛冰晶在皮下生长。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锁链突然松开半寸。
云澈的雷法剑趁机刺出,剑尖在距对方咽喉三寸处凝滞。不是他收手,而是剑身被两根修长手指夹住——萧烬的指甲盖泛着青紫色,像是常年浸染某种剧毒。
"这招''惊雷破''使得不错。"萧烬的拇指擦过剑锋,血珠顺着雷光游走,"可惜缺了最关键的心诀。"他突然发力,雷法剑竟被硬生生折成两段!
断裂的剑刃反射出云澈一蓝一黑的异色瞳,萧烬忽然低笑:"原来如此。"他松开手指,断剑坠地时化作流萤消散,"江雪眠把你眼睛治坏了?"
云澈面无表情地抹去颊边被剑气划出的血痕。这个动作让他袖中的青铜铃铛彻底暴露——此刻它正发出刺目蓝光,铃身浮现的符文与萧烬颈侧雷纹如出一辙。
"魔尊萧烬。"云澈的声音像冰层下流动的水,"擅闯天衍宗禁地,按律当诛。"
萧烬突然大笑,笑声震得谷中碎石簌簌滚落。他甩袖击退试图偷袭的守阵弟子,魔气化作九头蛇影缠住云澈腰身:"就凭你这半吊子雷法?"蛇信舔过云澈耳垂,"本座今日是来取回..."
话音戛然而止。云澈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扣住萧烬命门,指尖雷光凝成细针抵住他心口。那处衣料破了个小洞,隐约可见皮肤下跳动的暗金光芒。
"情丝蛊。"云澈冰蓝色的右眼微微眯起,"你心脏里养着天衍宗的情蛊。"
萧烬的紫眸瞬间暗沉如夜。他猛地后撤三步,魔气在周身凝成铠甲:"你记得这个?"
"《宗门禁术录》第三百零二页。"云澈扯下破损的绷带,腕间伤口开始渗出蓝色血珠,"记载于''蛊毒篇'',需以施术者心头血为引。"他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靴底踩碎地面残留的魔气,"但书上没说,中蛊者会与施术者产生血脉共鸣。"
青铜铃铛在此刻炸裂,碎片划破云澈下颌。血珠尚未落地,就被萧烬袖中窜出的黑雾吞噬。那些雾气在云澈面前凝成镜面,映出一段模糊记忆——黑衣少年跪在雪地里,将染血的铃铛塞进另一个昏迷少年手中。
"看来江雪眠抹得不够干净。"萧烬的指尖穿过雾镜,在云澈眉心一点,"本座帮你回忆?"
剧痛如雷劈入脑海。云澈踉跄着单膝跪地,看见自己腕间蓝血突然沸腾——它们在地面游走成诡异的符文,正是三重日珥天象的微缩版!
守阵弟子们的惨叫从远处传来。苏长老的冰魄剑插在岩壁间,剑穗上挂着的银铃正疯狂摆动。云澈试图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某种力量钉在原地——那影子心口位置,赫然插着半截虚幻的剑刃。
"八百年前你也是这样。"萧烬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唇瓣几乎贴上云澈耳廓,"先捅本座一剑,再假装不记得。"
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封印,冰蓝色的眼开始渗出金丝——那些金线在眼球表面组成微型雷纹,与萧烬颈侧的纹路完美契合。
"胡言乱语。"云澈突然暴起,雷光从全身毛孔迸发。这次凝出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通体幽蓝的长戟——戟尖缠绕的雷蛇比先前凶猛十倍,所过之处魔气铠甲寸寸龟裂。
萧烬不避不让,任由戟尖刺入肩胛。黑血喷溅在云澈脸上,竟带着铃兰花的香气。"这招''雷蛇狂舞'',"他握住戟杆向前一步,让武器贯穿得更深,"当年你用来杀我三千魔兵。"
云澈想要抽回武器,却发现长戟被萧烬的骨骼卡住。更可怕的是,那些沾在他皮肤上的黑血正渗入毛孔——每渗入一滴,他的眼金丝就明亮一分。
"这双眼睛,"魔尊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温柔,"本座当年就该挖出来。"
萧烬的指尖在距离云澈眼球半寸处停住,魔气凝成的细丝已缠上那冰蓝色的虹膜。云澈的银丝发冠在方才的冲击中彻底碎裂,如瀑长发散开,有几缕被冷汗浸湿黏在颈侧,更多的则在灵压激荡中如活物般飘舞。
"现在动手也不迟。"云澈的声音依然平稳,仿佛被威胁的不是自己的眼睛。他试图抬手结印,却发现萧烬的膝盖正抵在他丹田处,魔气如锁链缠绕四肢。这个认知让他眉心那道常年不化的冰纹微微蹙起——八百年来,还没有人能将他压制到如此境地。
萧烬低笑,银发从肩头滑落,与云澈散开的墨发纠缠在一起。他左手仍虚罩着那只会发光的蓝眼睛,右手却突然扯开自己衣襟。玄色锦袍下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疤痕边缘泛着与云澈腕伤相同的蓝光。
"认得这个剑痕么?"萧烬抓着他的手按在伤疤上。云澈的指尖立刻被灼伤,皮肤与疤痕接触处冒出诡异的青烟。更可怕的是他腕间的绷带突然自燃,露出底下正在蠕动的蓝色血脉——那些发光的血液正疯狂涌向萧烬心口。
云澈的呼吸终于乱了节奏。他看见自己的血在萧烬皮肤上爬行,组成古老的符文。当第七个符文完成时,幻璃谷上方的天空突然裂开,三重日珥的虚影投射在两人身上。
"天衍血契..."苏婉的惊呼从远处传来,"宗主怎么会与魔尊..."
萧烬的拇指突然重重擦过云澈的下唇。这个近乎狎昵的动作让云澈瞳孔骤缩,常年苍白的唇色因粗暴摩擦泛起病态的红。"江雪眠连这个都没告诉你?"魔尊的吐息带着铃兰混着血腥的气味,"你每动用一次雷法,就是在帮本座解开一层封印。"
仿佛印证他的话,云澈散落的长发突然无风自动。发丝间闪烁起细小的雷光,这些雷蛇顺着两人接触的身体部位游向萧烬,却在触及他心口伤疤时被尽数吞噬。每吸收一道雷光,那疤痕就淡去一分。
"住手..."云澈终于露出痛楚的神色。他试图偏头避开萧烬的掌控,却让对方趁机扣住了后颈。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起脸,散开的发尾垂落在血池表面,发梢立刻被染成暗红。
萧烬的指尖顺着他的脊椎缓缓上移,最终停在第七节骨节处。那里有个极小的凸起,像是皮肉下埋了什么异物。"还记得你在这里钉入本座多少根噬魂钉吗?"魔尊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三百六十五根,正好对应周天之数。"
云澈的蓝眼睛闪过一丝波动。这个细微变化没能逃过萧烬的注视,他紫眸中的金芒骤然炽烈:"你想起来了是不是?"手掌猛地收紧,云澈的一缕头发在他指间绷直,"那天也是这般,你散着发,发冠落在血泊里..."
剧痛如闪电劈开混沌。云澈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雪地、青铜铃铛、还有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握着某种尖锐器物。这些画面稍纵即逝,却让他丹田内的雷核剧烈震颤起来。
"看来江雪眠的禁制也不过如此。"萧烬突然松开钳制,转而捞起他一缕散开的长发。魔气缠绕发丝,竟将其编入自己银发的尾端,"本座今日先取点利息。"
云澈趁机并指刺向萧烬咽喉,却在即将触及皮肤时被某种无形力量阻挡。他的指尖传来钻心疼痛,低头看见指甲盖正在变成与萧烬相同的青紫色。
"噬心蛊的滋味如何?"萧烬抚过他被毒素染色的指尖,"当年你亲手种下的蛊,如今反噬其主..."话未说完突然侧身,一道冰刃擦着他脸颊飞过,在石壁上炸开无数冰晶。
苏婉半跪在十丈开外,双手结印的姿势古怪扭曲——显然她正在与体内噬心蛊争夺身体控制权。"放...开宗主..."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烬漫不经心地挥袖,苏婉立刻如断线风筝般撞上山壁。这个动作让他编入云澈发丝的那缕魔气松动了一瞬。云澈眼中雷光暴涨,周身突然迸发出刺目金芒——
发丝断裂的声音清脆如铃。云澈借着爆炸的反冲力后撤三丈,断发在空气中燃成灰烬。他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散开的长发垂落如墨色帷幕,遮住了半边面容。未被遮住的蓝眼睛里有金纹流转,与萧烬颈侧的雷纹交相呼应。
"天衍九劫第二式..."萧烬抹去唇边被气浪震出的血丝,"''金戈断魂''。"他突然大笑,"装失忆装得很辛苦吧?"
云澈没有回答。他正在压制体内暴走的雷灵——那些金色光点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每次经过心口都会引发噬心蛊的剧烈反噬。更糟的是散开的头发不断干扰视线,有几缕黏在渗血的唇角,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萧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咫尺之内。云澈抬臂格挡,却被对方扣住手腕按在地上。魔尊的银发与他的黑发在血池表面铺开,像两匹交织的绸缎。"知道你为什么总打不赢本座吗?"萧烬的膝盖压住他试图结印的左手,"八百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你太依赖眼睛了。"
云澈的瞳孔骤缩。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深处的某道闸门,他忽然想起某个雪夜,有人用沾血的手蒙住他的眼睛说:雷法最高境界,需以心为目。
血池突然沸腾。八十一盏青铜灯同时亮起刺目蓝光,光线在水面折射成诡异的阵法图形。云澈散落的发丝被气流掀起,有几根飘入阵法中心,立刻燃起幽蓝火焰。
"终于想起来了?"萧烬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八百年前的古语腔,"子澜。"
这个称呼如惊雷劈下。云澈的蓝眼睛彻底变成金色,体内某个封印轰然破碎。他看见自己抬起手——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演练过千万遍——指尖轻点萧烬眉心。
"破。"
天地失色。血池之水倒卷上天,青铜灯一盏接一盏炸裂。萧烬被无形的力量掀飞出去,银发在狂风中散开如旗。他在半空中调整姿态落地,靴底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烟尘散去时,云澈已立于血池中央。他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浸染了池水的暗红。右手虚握处,一柄通体透明的雷光剑正在成型——不是先前青蓝色的雷法剑,而是纯粹由金色闪电凝聚的武器。
"天衍宗秘剑..."萧烬的紫眸亮得骇人,"''惊鸿''。"他忽然扯开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陈旧剑痕,"来,往这里刺。就像八百年前你在雪地里做的那样。"
云澈的剑尖微微颤抖。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雪地、铃铛、还有自己握着剑刺入血肉的触感。最可怕的是,他竟记得剑刃没入萧烬身体时,对方眼中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解脱?
"我记不清。"云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但若你执意求死..."雷光剑突然暴涨三尺,"本座成全你。"
剑锋刺破空气的尖啸声中,萧烬竟张开双臂毫不设防。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心口旧伤时,云澈的蓝眼睛突然恢复清明,剑势硬生生偏转三寸——本该穿心而过的剑刃只划破了萧烬的衣袍。
一枚青铜耳钉从破损的衣料中掉落,叮当一声滚到云澈脚边。那是半枚铃铛的上半部分,内壁刻着两个小字:子澜。
血池之水在此时轰然回落。云澈散开的长发被水雾打湿,有几缕黏在颈侧雷纹上。他低头看着那枚耳钉,冰蓝色右眼中的金纹渐渐熄灭。
"下次见面,"萧烬的声音从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中传来,"本座要你亲手为我戴上它。"
"住手!"
苏婉的冰魄剑破空而来,剑身缠绕的银丝割开萧烬袖袍。这一剑本该刺穿他咽喉,却在最后一刻诡异地调转方向——剑尖抵住了云澈自己的心口。
"苏长老!"林秋惊呼。
苏婉的瞳孔已变成诡异紫色,持剑的手腕青筋暴起:"宗...主..."她咬破舌尖才勉强控制住剑势,"他操控了...噬心蛊..."
萧烬轻笑,染血的手指抚过冰魄剑身。剑刃立刻爬满蛛网般的红纹:"本座只是唤醒了她体内的旧东西。"他转向云澈,"就像现在唤醒你的一样。"
云澈突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的剧痛并非源于外力,而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他看见自己腕间的蓝血变成了金红色,皮肤下浮现出与萧烬一模一样的雷纹。
"血契共鸣。"萧烬拔出入肉三寸的长戟,伤口竟瞬间愈合,"现在信了?"
幻璃谷深处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地面裂开百丈沟壑,露出下方血池翻涌的秘境——池面浮着八十一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与云澈右眼同色的火焰。
"天衍禁地..."苏婉的剑咣当落地,"传说竟是真的..."
萧烬的银发在狂风中飞舞,发丝间突然闪过金属冷光——那是枚嵌在左耳的青铜耳钉,形状正是断裂的铃铛上半部分。云澈袖中残铃的裂口,与它严丝合缝。
"本座今日只要两样东西。"萧烬的魔气凝成巨掌抓向血池,"八百年前你欠的债,该还了。"
云澈的雷纹长戟突然自行分解,重组为九枚环绕周身的金色符咒。这是他记忆中从未修习过的术法,但双手却像演练过千万遍般熟练结印:"天衍九劫,起!"
符咒炸开的强光中,云澈看见萧烬唇角微扬。那是个真正愉悦的笑容,仿佛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紧接着他的视野被金光充满,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是萧烬的手掌覆上他冰蓝色的右眼——
"这双眼睛,"魔尊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温柔,"本座当年就该挖出来。"
青铜耳钉在血池边沿微微震颤,内壁"子澜"二字泛着幽光。云澈的指尖在距它半寸处停住,雷光剑的余威尚在经脉中流窜,将触碰的念头灼成灰烬。
"宗主!"苏婉拖着伤腿爬来,冰魄剑已断作两截,"玄清宗的传讯符——"
玉符炸开的青光中浮现沈星河的脸。这位以温雅著称的宗主此刻额角带血:"玄冥宗遗址出现活人傀儡,谢谷主查验后确认是夜殛当年的手笔。"他身后闪过沈清梦的霜色裙角,"九耀宗顾宗主已带人前往。"
云澈的瞳孔微微收缩。散落的长发被灵力牵引,重新束成半挽的发髻——用是苏婉递来的备用玉簪。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腕间蓝血又渗出三滴,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与玄冥宗徽记相似的纹路。
"传令药王谷。"云澈将耳钉纳入袖中,那里缝着江雪眠亲制的辟邪符,"本座亲自去查。"
"您刚经历恶战..."苏婉的劝阻被谷外突如其来的钟声截断。二十七声丧钟——青岚宗最高规格的警报。
血色从云澈指节褪去。八百年前玄冥宗灭门那日,青岚宗的钟声也是这样响彻云霄。他冰蓝色的右眼突然刺痛,模糊画面闪过:满地傀儡残肢间,有个银发孩童抱着具焦尸。
"备剑。"云澈的声音比平日更冷,"要那把封在寒潭的。"
苏婉脸色煞白。天衍宗上下都知道,寒潭底只封着一把剑——惊鸿。江雪眠闭关前立过死规:非灭宗之祸不得启封。
就是那个萧烬是死了一回,才回来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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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衍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