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无论是明处的东方寒，还是暗处屏息的苏恒、席烈，甚至门口那些看似目不斜视的保镖，都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在沙发上的莫星儿身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众人心中也萦绕着同样的疑惑：九爷待她如珠如宝，宠溺得几乎没了边，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漫长的沉默后，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莫星儿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怕。”


    “怕？”东方寒眉头紧锁，不解更甚，“怕什么？”九爷对外固然雷霆手段，令人胆寒，但对莫星儿，那份纵容与呵护，瞎子都看得见！


    门口，季北墨深邃的眼眸骤然一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在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深沉。


    莫星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沉重都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感伤：


    “我怕……爱上他之后，就再也离不开他了。如果有一天……他忽然不想要我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要飘散，“那种失去至爱的滋味……太难受了。我承受不起第二次。”


    东方寒一时语塞，他并不知晓她过去经历过什么，只觉得这担忧太过飘渺：“九爷那么在乎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不要你？”


    “在乎？”莫星儿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带着点小幽怨，“他之前一生气，不就不要我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一整夜，感觉心都要碎了。”


    她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虚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雨夜：“还有……在人贩子基地那天。你们所有人，坐上直升机，毫不犹豫地离我而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人心上：“那一刻，我无比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对他来说，我可能只是他漫长人生中一个微小的片段，是随时可以割舍的部分。可对我来说……他现在，几乎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了。”


    她看向东方寒，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种深切的恐惧：“这样悬殊的份量……难道……不可怕吗？”


    她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把心事藏得严严实实，今天却像是决堤的洪水，那些深埋的不安和恐惧，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东方寒彻底沉默了。他原以为是小女孩无谓的矫情，此刻听来，竟带着令人心酸的现实。她的一切，荣耀、安稳、甚至生命，都系于九爷一念之间。若真到了那一天，她丢了心，又失了依靠，面对的将是蜂拥而至的仇敌……一无所有，不过如此。


    门外的季北墨，将女孩这番剖白听得清清楚楚。他眸色愈发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原来如此。


    这个小女人，年纪虽小，心思却剔透得惊人。她早早看清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她拼命地结交朋友，努力地经营学业，试图在他庞大羽翼的阴影下，开辟出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她从未有过真正的安全感。


    那次他盛怒之下的驱逐令，在她心上刻下了太深的烙印。


    她亲眼目睹过至亲的逝去，那失去的痛楚是她灵魂深处的恐惧。她害怕爱上他，更害怕爱上之后再失去他。那对她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其实……那次九爷他……”东方寒想为季北墨辩解几句，想说九爷事后也并不好受。


    “吱呀——”


    大厅厚重的门被推开，季北墨的身影如同带着凛冽的寒气，骤然出现在门口。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的光线，整个大厅的气压瞬间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东方寒立刻如同弹簧般站直：“九爷！”


    莫星儿脊背瞬间僵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愕地睁圆，怔怔地望着他，像只被猛兽盯上的小鹿。


    他回来了……他来“清算”她了！


    见状，东方寒几乎是逃也似的溜了出去。门外的苏恒和席烈更是连门槛都没敢迈进来。


    季北墨步履沉稳，径直走到沙发旁，在莫星儿身边坐下。


    莫星儿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得更小，紧紧贴着沙发背，一动不敢动。


    季北墨没有看她，深邃的目光平视着前方，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说过，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不信，是吗？”


    莫星儿心头一颤，完了，刚才那些话，他全听到了！


    “说话！”见她垂首不语，季北墨蓦然侧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攫住她，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莫星儿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小声嗫嚅：“网上……网上都说，男人对女人……都是一时的新鲜感。等新鲜感过了，就……就没什么了……”她试图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借口来掩饰内心的恐慌。


    “意思就是，”季北墨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丝危险的嘲弄，“我说过的话，你不信。却信那些素未谋面、不知所谓的陌生人？”


    “我……”莫星儿语塞。这借口太拙劣了，她根本不是信那些话，她只是……无法跨越自己心中那道名为“身份悬殊”和“害怕失去”的深渊。


    季北墨狭长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星儿，如果你需要时间去证明，证明我的承诺，证明‘永远’这两个字的分量……”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可以给你时间。我不会逼你立刻承认什么。”


    莫星儿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给她时间去证明？证明他的承诺？九爷这是在……向她做一种她不敢想象的保证吗？


    他顿了一下，眸底骤然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声音也沉了下去：


    “但是……如果你对别人动了心……”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森冷杀意，足以让空气冻结。因为他自己也无法预料，若真有那一刻，他会做出什么。


    莫星儿瞬间明白了。他不逼她立刻爱上他，但他也绝不允许她的心落在别处。她只能属于他，无论是人，还是心。


    她认命般地垂下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次，屈服于这霸道君王的绝对意志之下。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带着一丝讨好的小心翼翼，抿了抿唇道：“那……那这次的事呢？你可不可以……忘了那些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呀？” 重点是，别用那些“可怕”的方式来惩罚她！


    “不能！”季北墨斩钉截铁，回绝得没有一丝余地。


    莫星儿小脸一垮：“你刚说了不逼我呢！”


    “我说不逼你立刻爱上我，”季北墨微微倾身，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她，一字一句，宣告着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可你的人，依旧是我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闻言，莫星儿只觉得眼前发黑，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小嘴嘟得老高：“那你还要我……不行……你不能那样！”


    季北墨只是深沉地凝视着她，不再言语，那目光如同实质，让她无所遁形。


    莫星儿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最后一丝防线也崩溃了。她索性心一横，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小脑袋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我都两天没去学校了……这样多不好呀……要不……要不等到暑假的时候？我……我拼了命也会忍着的……求求你了嘛，九爷……”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暑假还有好几个月呢，到时候这位大魔王肯定早就忘了这茬了！


    “你两天没去学校？”季北墨修长的手指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莫星儿用力点头，趁机告状：“嗯！只要我一出主楼大门，苏管家就派那一大群保镖跟着我！寸步不离！我去学校也要跟着……那么多人，我一进学校，还不得立刻变成校园头条！我还怎么上课嘛！”


    “回头我罚他！”季北墨眉头微蹙，语气冷然，表情严肃得不像开玩笑。


    门外的苏恒瞬间脸黑如锅底，内心哀嚎：冤枉啊！明明是您老人家亲自下的死命令！那天不让出门，派重兵把守！第二天小祖宗要去上学，您电话不接，我能怎么办？只能派人跟着去“保护”啊！这锅背得也太冤了！


    一旁的东方寒憋着笑，幸灾乐祸地拍了拍苏恒的肩膀：“兄弟，保重。”


    苏恒没好气地瞪他：“滚！”


    莫星儿看着季北墨那理所当然甩锅的样子，一阵无语。她明明是想转移话题求放过啊！


    她小脸皱成一团，赶紧往回找补：“呃……还是算了吧，两天也……也还好啦。只要明天九爷让我能正常去学校就行……” 可怜巴巴的小脸上写满了“求放过”三个大字。


    “看你的表现。”季北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意味深长地抛下这句话。


    莫星儿茫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心跳如擂鼓。表现？什么表现啊？


    几秒钟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心一横，闭上眼，将自己粉润柔软的唇瓣，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羞涩，主动印上了他那线条完美、透着冷冽气息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