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弱点

作品:《予你夜奔

    一床的被子都被她蛮横地抢去大半,向旁边滚,卷成一只胖乎乎的毛毛虫。过了一会儿,又无意识地滚过来,额头抵靠着他肩膀,呓语了两声,不动了。


    还同小时候一样没睡相,孟岑筠叹气,伸手将她压在身下的被子扯出来,盖住她着凉的肚子。


    兰嘉只觉得又回到了家里,她的大床另一侧永远放着只巨大的毛绒熊,是相熟同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孟岑筠一直觉得绒毛会引发她哮喘,几次三番想扔掉它,可兰嘉却很珍惜,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大床多没意思,她迷恋拥挤的感觉,被心爱的事物全方位包裹起来,填满她,埋葬她,窒息致死也甘愿。


    可现在抱着的这只熊,好像手感不对,硬邦邦的,却暖乎乎的,像在太阳底下烘烤得过头的老棉被。


    晨光已经熹微了,她抱着这床老棉被睡了一夜。


    兰嘉悠悠醒转过来,第一眼见到近在咫尺的人脸,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看清是孟岑筠后,更是大惊失色。


    可她现在,胳膊腿都紧紧缠绕在他身上,一只没骨头的八爪鱼。孟岑筠倒是没醒,只是眉头微蹙,像是被这重量压得呼吸不畅。


    他为什么会在床上?不对,这好像本就是他的床。兰嘉心里臊然,想趁他不注意偷偷开溜,才小心翼翼撤回一条腿,却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盯她。


    兰嘉一激灵,席卷着被子往后跌坐,见他也坐起身,像只立蛇一样盯视她,顿时又往后挪了两寸。


    孟岑筠面无表情地提醒:“易兰嘉,你要掉下去了。”


    她回头,果然看见自己离床沿只一线之隔。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孟岑筠要兴师问罪了。


    她躲不了。


    兰嘉抱着膝盖,浑身凌乱地坐在一团皱巴巴的被子里,低眉垂眼,等他发落。


    等了半天,却不见他出声,谨慎地抬眸瞥他一眼,见他靠在床头,拧着眉心,像是很累似的。这让兰嘉回想起小时候,孟岑筠每次给她辅导数学题时,也是这样沧桑的表情。


    再看他一眼,又见他手腕裹着一段雪白纱布,映着他苍白皮肤,竟为他增添几分罕见的脆弱情态。


    是她的杰作。


    昨天,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现在冷静下来,深深懊悔。


    不管和他闹到何种地步,她终究不想毁掉这个家。


    这个由她与孟岑筠,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家庭。


    兰嘉咬咬牙,终究还是决定顾全大局。


    “对不起。”


    孟岑筠顿住手,掸眼看过来,不语。


    见他仍不为所动,兰嘉捏捏拳,艰难出声:


    “哥,我错了。”


    他轻哼,冷冷的。


    “错哪儿了?”


    “我不该骂人……不该无理取闹,不该动手……”好像不对——她动的是嘴。


    他貌似并不满意,眼神示意她继续。


    兰嘉无奈,硬着头皮:“我……我不该对你说那样过分的话,哥,你不会孤独一生的,我说那些都不算。”


    孟岑筠沉默,微不可查地黯然着。某种意义上,或许她说得没错。


    还不动容?她都这样恳切,低三下气地道歉了,莫非是铁石心肠?


    兰嘉气闷,也连带没耐心起来,决定想个办法夺回主导权。


    她垂眸,眼珠狡黠乱转,略一思索,换作一副讨好笑意。


    兰嘉大着胆子挪到他身边,跪坐着,故作懊悔地对他说:“还有一件事,我千不该万不该。”


    孟岑筠等她说下去。


    “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侵犯你……”他敏锐地瞪她,眼神警告,兰嘉一笑,话锋一转,“不该侵犯你高高在上的威严。”


    孟岑筠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兰嘉暗笑,觉得他是恼羞成怒。


    “行了,别在我面前晃,昨天闹得乌烟瘴气也不嫌累。”他赶她,眼不见心不烦。


    才占据一点上风,兰嘉哪里肯依,不得到他一句准话,这事就不算彻底揭过去,于是愈发闹腾,抓住他一只手又摇又晃:“哥,你原谅我了没?你原谅我好不好?”


    孟岑筠板着脸,像看着满地撒泼打滚要买玩具的孩童,无情地重复:“你走不走?”


    “不走!我要亲口听你说。”兰嘉耍赖皮的功力见长。


    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唯有使用极端手段,好让她觉得任性无法达到目的。


    孟岑筠拧紧眉,沉声警告:“再胡闹,下个月的零花钱没有了。”


    兰嘉瘪着嘴,眼里立刻汪着泪,仍然不信邪,不放手。


    却没想到他忽然将手臂狠狠一抽,兰嘉讶异地睁大眼,被这突然的力道带得往前一掼,整个人软趴趴地摔到他身上。


    她还是怕他,怕他的温度,像条铁板上烤得滋滋作响的鱼,条件反射挣扎,一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按,总算借力撑起身,却陡然对上一张盛怒的面容。


    只见孟岑筠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训斥:“易兰嘉,滚下去!”


    她呆住,定望他几秒,耳畔爬上一抹诡异的红,像失了智般,魂不守舍地飘下床,连鞋都忘记穿。


    孟岑筠烦躁地扯过被子一角。


    兰嘉急匆匆跑回房间,“砰”地关上门,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息,仍然觉得五内似焚。


    刚才,她又不小心对他犯了罪。


    这下好了,她完全是十恶不赦,罪无可恕了。


    兰嘉滑溜溜地瘫软在地。


    等到两侧脸颊的烧烫感渐渐退去,她才恍然大悟。


    她好像找到孟岑筠的弱点了!


    一直到中午,孟岑筠那边还没动静,仿佛存心避着她似的。兰嘉心思活络起来,更加认为此招可行,士气愈发高昂。从今往后,她要耐心筹谋,非将孟岑筠斗败不可!


    午餐是和乔子穆一起吃的,才一个晚上不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兰嘉见了,心中更加过意不去。


    “你哥他,没为难你吧?”乔子穆惴惴不安地问。昨天兰嘉那样维护他,他怕孟岑筠秋后算账。


    兰嘉叉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用力嚼,像是泄愤。


    “我和我哥打了一架。”


    “什么?”乔子穆双目圆睁。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想到昨天的战绩,兰嘉忽然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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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乔,你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的,再没人敢欺负你。相信不用多久,我就可以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跟任何人汇报。”


    乔子穆见她眼放异光,言辞激昂,更是听得疑云密布,怕她又冲动一头热,蹙眉轻劝:“兰嘉,你不要做傻事。”


    兰嘉神秘一笑:“你就放宽心吧,我自有分寸。”


    乔子穆狐疑,心里总有种微妙的糟糕预感,摸不着,猜不透,只好先静观其变。


    风暴停歇,加尔维斯顿上空放晴,天色一片大好。


    下午周覃来敲门告知,说飞机已经安排妥当,计划傍晚时启程回国。


    兰嘉主动问起孟岑筠踪迹。


    周覃只是笑笑,“先生在忙。”


    “小覃哥,你觉得他现在心情怎么样?”兰嘉好奇追问。


    周覃像堵密不透风的墙,微笑,“抱歉大小姐,我也猜不透先生的心情。”


    兰嘉见他口风忽然收紧,心想,昨晚伙同他一起做戏的事一定被发现了。孟岑筠警告他了?该不会要扣他工资?这样想来,又开始对周覃产生愧疚,越看越觉得他笑容十分苦涩。


    兰嘉决定不再为难他了,真诚地向他道了个谢。


    周覃点头,临走时若有所指地留下一句:“大小姐,我认为,先生他应该没生气。”


    兰嘉对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感恩有他这么个贴心的好盟友。


    暗地里却是恶魔微笑,不管孟岑筠怎样躲,他们终归抬头不见低头见。


    行李已由人打点完毕,兰嘉问乔子穆要不要和他们同乘,他苦笑着拒绝了,表示自己已经买好回国机票。兰嘉没挽留,觉得他和孟岑筠还是不要碰面为好。


    乔子穆的航班时间早一点,兰嘉独自到酒店门口送他。


    告别时,他捏了捏兰嘉手指,依依不舍,“明天见。”


    兰嘉笑他,让他快走。


    “每天见面,好不好?”


    兰嘉早已习惯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将他往车里推。


    在她催促下,他终于松了手。


    汽车缓缓启动,他隔着车窗玻璃回头望了好久,直到兰嘉的身影彻底消失。


    兰嘉心中怅然若失,面前又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酒店服务生正将她与孟岑筠的行李箱搬运上车。


    她回头,恍然发现孟岑筠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刚才,不知道他看到多少。


    夜幕将要降临,飞机尾翼的灯光闪烁着,如同一只自由之鸟飞向暗蓝色天空。


    机舱内,兰嘉与孟岑筠各执一方,相对而坐。


    除了飞行时轻微的隆隆声,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诡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飓风中的加尔维斯顿是座孤岛,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相依、相伴、矛盾、争吵、贴近彼此最鲜活的姿态。


    繁华璀璨的漓江则是更为广阔的天地,每个人身上都披着华丽而坚硬的外皮,虽然同住屋檐下,可她与孟岑筠却横亘着无数的条条框框。


    天际还残存最后一丝微光,兰嘉望向他被夕阳映得柔和的面庞,心里惆怅。


    一切又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