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烟酒不及你消愁
作品:《非模范师生情》 午休时许沐川接到丁旗的电话,说他现在在学校门口,但门房的老大爷死活不肯放他进去,许沐川这才想起韩煜邀他来看比赛的事。
“我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你没收他手机了?”
刚从门房大爷那儿把人领进门就被问到韩煜的事,许沐川当即否认,把韩煜去疗养院的事简单跟他提了几句。
丁旗听完,咋舌感慨:“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从小被爸妈泡在蜜罐里宠大的小孩,没想到是这样的……”
许沐川点点头,有一瞬间竟有些后悔对他说了实情,“我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跟他变这么熟了,这次竟然还答应他过来看比赛?”
丁旗一副觉得他大惊小怪的样子,解释说:“你带他来找我评理那次之后他又去找过我好几次,聊着聊着就熟了呗。”
许沐川一猜就是这样。
“说实话,我自己也挺想回来看看的,”丁旗环顾四周,眼神中多了些好奇,“好久没来,感觉这里彻底变样了。”
许沐川笑着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教学楼,“逢毕业必装修嘛,何况都七八年了,变化肯定是会有的。”
“时间过得真快,”丁旗慨叹着,在不知不觉间脚步已偏向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他转头问许沐川,“操场还在原来那地儿吗?”
许沐川迟疑了一下,但并不明显,至少丁旗应该没感觉到,“也换新的了,不过旧的还在,要去看看吗?”
丁旗轻快地说:“好啊,以前都是我带着你,今天也让你领我转一回。”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其间说起了很多在这里经历过的趣事,即使大部分的人名和具体时间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尽管谁也没有特意强调或煽情,但他们同时都感受到了那种亲密如初的不可分割的联系,那些少年时的记忆虽不至刻骨但也足够铭心。
“怎么感觉这么小呢?”丁旗站在旧操场的跑道上,既茫然又困惑,“以前明明觉得它大到怎么跑也跑不完的。”
“以前只顾着脚下两米远的距离,哪有时间去注意周围什么样。”
丁旗点点头,尽管知道这只是一种信息缺失带来的错觉,但沉浸在回忆里的他还是会觉得好像有人侵占了他记忆中的跑道,而后临时搭建了这个似乎多看一眼就会穿帮的蹩脚的赝品。
他们在没有篮球筐的球架下现场表演了一段防守和空气投篮,不太默契,甚至有些笨拙和滑稽,而后一面大笑,一面气喘吁吁地约定了这周末有空要一起去打篮球,真的有球的那种。
之后两人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情走进了那间不起眼的储藏室,结果却像误闯进一间藏宝屋,意外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丁旗站在狭窄的过道上,目之所及都是布满灰尘的旧物,许沐川从他身后穿过,走到了另一条过道,很快在尽头的墙角发现了那张写着阳光体育联赛的照片。
“旗子,你过来看看。”
“什么?”丁旗闻声走过去,视线在同样的地方停留了很久。
他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尘,似乎也同时展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这些照片竟然还在。”
许沐川站在他旁边,仿佛为了不打扰他的回忆而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显得异常温柔,“新的室内场馆开通不久,应该是没来得及收拾。”
接着又问了一句:“你要把这些东西带走吗?”
丁旗似乎有一瞬动了心,但最后还是缩回手,说:“算了吧,放这儿就挺好的。”
许沐川看看照片中青涩的他,再看看眼前的他忍不住笑道:“你这些年确实胖了不少。”
丁旗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摇头苦笑,一扭脸看见墙上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许沐川,你死定了!
“这是谁写的?看上去很久了。”他转头问许沐川。
许沐川凑近辨认,皱着眉回忆了半天。
“不记得,那时候骂我的恨我的人多了去了,”许沐川啧了一声,轻笑道,“不过这位骂人的功力确实不行,在我这里甚至都排不上号。”
“都人民教师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嘴还是这么损。”
许沐川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你知道就行,别告诉别人。”
“我告诉谁啊?”丁旗笑着,有些幸灾乐祸,“韩煜他早就看过了。”
许沐川反应了一下,倒也不觉得意外,“难怪他要去找你,你是不是把怎么跑赢我的诀窍都告诉他了?”
“那倒没有,他问了很多不相干的问题。”
“哦?”许沐川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单音,接着就转过头不做声了。
因为所有的答案早已经写在题面上了,他的疑惑甚至显得有些多余。
“放心,没说你坏话。”丁旗笑着拍了他一下。
许沐川没再问下去,两人在屋里又看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对了,我前两天路过你以前的家,好像听见有人在里面,不过当时天太黑了我就没进去,也不知道是流浪汉还是哪家捣蛋的小鬼,改天我再去看一眼。”丁旗说。
许沐川忽然想起那通从监狱打来的电话,但算了算应该还没到日子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
接着他又想起那天遇到的小孩,或许又偷跑出来了也说不定,便对丁旗说:“没关系,这房子的转卖协议签到一半就废了,闲了这么多年也该变成荒地了,谁乐意住就让他住几天吧。”
丁旗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不过,”许沐川忽然话锋一转,脚步也停了,“还有个人确实需要你帮我留意一下。”
“谁?”
“许建国,”不出意外看到了丁旗错愕的表情,许沐川接着说,“前两天接了个电话,说他快要出狱了,我想除了那个老房子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他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跟现在一样该上课上课该睡觉睡觉。”
“万一他来找你,”丁旗烦躁地挠了挠头,“去他妈的,他也找不着你,你放心,还有我看着呢。”
许沐川笑着搂了他一下,故意用臭屁的语气说:“嗯,谢谢七哥。”
丁旗一阵恶寒,忙不迭推开他,“韩煜这么叫我你看不惯就来膈应我是吧?”
许沐川又贴上来用力搂住他,这回是真心的,“不开玩笑,也不煽情,就想说句谢谢,谢谢旗哥。”
丁旗把澎湃的心绪压在心底,面上笑得有些腼腆,“都是兄弟,说这些。”
“以后不说了。”许沐川在他肩上重重地按了一下,丁旗点点头,有些话不用说,心照就够了。
*
送走丁旗之后许沐川给韩煜发了条短信:情况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他猜想情况可能不太好,否则不会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有等来一条回复。
在回宿舍的路上同行的路以东随口问起韩煜的状况,他回答不上来,说明天再问问,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回宿舍后再打个电话。
往五楼走的时候经过那片残留着油漆印的楼梯,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路以东热心地说:“改天我找点汽油过来,拿抹布擦一擦就彻底干净了。”
“嗯,”许沐川想起那天晚上被泼了一身油漆却不知悔改的韩煜,想起那个月光下求了饶却依然不服输的小狐狸,忽然就改了口,“不用,改天我叫他过来弄,他的责任他自己承担。”
实际上他并不在意这块地干净与否,有些痕迹留在那里对有些人来说是污点,在另一些人眼里却是回忆,而且是那种看一眼就不自觉勾起嘴角的回忆,他甚至有点不忍心祛除。
回宿舍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机刚好响了一声,以为是垃圾短信,倒完一杯水坐在床边看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韩煜发来的,问他现在睡了没有。
他回复还没有,刚发出去电话就打了过来,铃声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过了几秒钟他才接通。
等了两秒钟没听到韩煜的声音,他只好先开口:“喂,你妈妈还好吗,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本来想明天早上再给你打的,但我实在等不了了。”韩煜声音里的疲惫几乎溢出了屏幕,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许沐川像身处起飞前的机舱,一颗心在巨大的惯性之下骤然荡起,无着无落的飘浮感让他忍不住感到慌张。
“没关系,你说吧。”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很清脆的一声——“啪”,许沐川听出是打火机的声音,刚要提醒就听见他被烟呛得咳了起来,“小孩子别学大人抽烟。”
韩煜没等缓过来就忍不住反驳他:“我不信…咳…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没抽过。”
“别学我。”
韩煜像是叹了口气,又好像只是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笑音,“不是都说烟酒能消愁嘛,我试试。”
许沐川没有回应,他知道这句话的重点不在“烟酒”而在于“消愁”,他在等他说出打这通电话真正的目的。
电话两端就这样安静了十几秒钟,韩煜忽然像赶时间似的几乎不留一点气口地说完了想说的话:“我想尽快见到你朋友林沛,我妈妈今天看到我又不认识我了,医生说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暂时想到他,如果他真的是我哥,也许我妈妈有机会恢复正常,即使不能变成正常人,我想至少也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韩煜的声音慢下来,“你能带我见见他吗,求你了?”
“好。”许沐川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同时站了起来,“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去找你。”
韩煜的手一抖,刚吸了一口的烟掉到鞋上又弹到了地面上,烟灰染脏了白色鞋面,却无心理睬,“你明天还……”
“明早第三节,赶得上。”
韩煜忽然觉得脸热,好像打这个电话为的就是听到这一刻的这一句话,平时天大的胆子都缩了起来,即使眼圈已经有点红了,也坚持认为都是风惹的祸,但也还是有他愿意承认的事。
他缩了缩脖子,把下巴藏进衣领里,因此声音闷闷的,像是埋在许沐川颈窝里说的话,很近,很烫耳。
“我好像更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