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楼房站立在无云的天空下，钢筋从混凝土中拔出，外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新砌的砖墙补上了掉落的漏洞，透过锈蚀的空洞，有少许阳光漏了进来。


    楼下有人聚集说话的声音，还有只能听到电流声沙沙的老式收音机。


    “这都没有信号多少天了”说话人的嗓音里参杂着些许酒气，他咳嗽了两声，声音像被撕破的粗布一样。


    “前辈，我们白天还守在这里呢，少喝点吧”另一个声音比较年轻。


    酒瓶底部磕到桌面上，那位前辈的声音带着玻璃震动，笑着说：“怕什么，这里怎么会有人来呢？”


    年轻人不再说话，任由前辈喝醉睡爬在桌子上，自己去拍拍没有反应的收音机，叹了口气。


    劳尔一行四人贴着墙根移动，楼下守着的两人并没有发现他们，在听到对话后，他向身后打了手势，四个人悄悄散开。


    其中一个人个子稍微矮点，却非常灵活，动作灵巧，快得几乎无声，在年轻人快要转头时，立刻将人弄晕。另一个体型稍微壮实一点的男人将年轻人搬到桌子边坐下，伪装成两人都喝醉了。


    劳尔和其中一人，负责蹲在阴影处望风，确认楼上和门外都没有人后，挥挥手叫上剩下两个人上来。


    尤利尔听到楼下没有声音后，偷偷进了大楼，看到楼下爬着的两个人，忍不住感叹，这真专业啊，看来是蓄谋已久，练过的。


    看到其中睡着的年轻人腰间鼓鼓的，尤利尔出于好奇前去摸了一下，竟然是一把手枪，款式比较老，正好是尤利尔会用的，这也太凑巧了吧。


    尤利尔拍拍昏睡的人，看来他们的行动也挺着急的，竟然没做检查，就先借用了，有机会再还给你。


    尤利尔抬头看了看楼顶，确认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正在离开，劳尔一行人应该已经到三楼了。奇怪，这里人怎么那么少？大概都是去林所说的谈判会议去了吧，真令人不安，希望杨生可以解决。


    正准备离开，刚才已经安静的收音机又发出了声响，不一会又安静了下来，尤利尔看了看收音机，低头思索了一会。


    劳尔一行人来到了三楼，这里只有一间房间，被一扇铁门锁住。铁门上散落着锈蚀的斑点，锁芯是新换的，看来最近有什么人藏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这扇门后就是劳尔他们的目标。


    “阿哲，你上。”劳尔指了指刚才和他一起在阴影处藏匿的青年，青年听到后，掏出自己的工具包上前，准备开锁。


    “劳尔，我们这样真的行吗？”壮点的大个子有些不安。


    “茄子，我不相信他们，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被人威胁。”劳尔让茄子不要那么胆小，他们已经走到这里，已经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了。


    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阿哲呼了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好了，让我们进去吧，动作快点！”劳尔和大个子茄子推开了大门。


    门内有些昏暗，打开门后，光照从门缝进来，照到了室内的几个箱子。


    “他们的武器果然存在这里。”矮个子青年放下心，确认自己这些天收集的情报没有误。


    “你们快拿！”劳尔让跟着自己的三个人，各自拿上了趁手的武器，拿不了就用带来的袋子装一下走。


    这时，隐隐约约楼下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这两个！在大白天值班的时候喝酒还醉倒了！要是被老大知道了，那不是要连累大家。”


    “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们上楼看看。”


    “钥匙在老大手里，怕什么。”


    “地下城那些老鼠，说不定就会点这些小偷小摸的伎俩呢？”


    地下的人发出愉快的笑声，三楼的人听不清，但是他们知道要赶紧离开了。


    “劳尔，怎么办，底下来人了？”茄子焦急地望着劳尔。


    “这下可糟糕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室内的四个人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往向站在门口的青年。


    尤利尔举着刚才借来的枪，指着劳尔四人，说道：“小心点，我可不确保这把手枪的质量。”


    劳尔示意自己的伙伴别着急，笑着望向尤利尔，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尤利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计划，我应该在摆摊，但是我忘记告诉你我是一个探险家，比较喜欢自找麻烦。”尤利尔有些无奈地说，看着劳尔他们装着的枪械，又有些生气，说道：“你们不应该这样，要是被发现了，林这些天的谈判就破裂了。”


    “他知道吗？”尤利尔问道。


    室内没有人回答他。


    劳尔咬咬牙，有些愤怒地靠近尤利尔耳语，哪怕尤利尔向他举着枪也毫不惧怕，“我们需要力量，像这样一步一步退后，要到什么时候！”


    “他们要上来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出去才是。”劳尔表示，他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唉，我阻止不了你们。”尤利尔叹气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钩绳拿出来，准备从三楼从这个装备直接跳下去。


    “下面有人。”劳尔低声说。


    尤利尔伸出一个手指，胜券在握地摇了摇。


    突然，隔壁的房屋里传来一阵人声，正准备上楼的脚步声马上就停了下来。


    “谁在旁边？”


    “不知道。”


    “那我们过去看看。”


    凌乱地下楼声安抚了众人紧张地情绪。


    “好了，趁他们离开，我们赶紧走吧。”尤利尔确认好绳子牢固，示意大家爬下去。


    劳尔看了看尤利尔，尤利尔摆出了请的动作，说道：“我最后一个。”


    “我们在返回的洞口等你。”劳尔知道尤利尔明白，尤利尔点点头。


    劳尔小队顺着绳索顺利离开大楼，尤利尔听到隔壁传来一阵辱骂声，“妈的，谁把收音机放在这里的！”


    尤利尔勾勾唇，顺着绳索安全下楼，把绳索收好，用着货物箱掩体安全离开。


    尤利尔重新回到了刚才出来的隧道，劳尔小队的一行人正在拐角处等着他。


    “老大，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怎么办。”矮个子警觉地看着尤利尔。


    “你们怎么还在我面前说坏话？”尤利尔摸摸自己腰间的手枪，说道：“我对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兴趣，我只是想确保你们会不会伤害到杨生。”


    隧道内阳光照不进来，风也吹不进来，地面上的黏土沾着尤利尔的鞋子，一步一步越来越重，他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石子滚进黑暗中，发出轻轻地回响。


    劳尔看不清尤利尔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劳尔拍了拍矮个子的肩膀，走上前：“你放心，被我们迷晕的人会睡到明天谈判结束，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喝醉酒，不会有人发现今天的事。”


    尤利尔点点头，不再多语，顺着隧道返回地下城。


    “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我只是不放心。”劳尔在尤利尔身后轻声解释。


    尤利尔明白，他和杨生会离开，他们永远不能只靠自己的双手就可以保护自己，他只是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交的好朋友，结果却被利用。


    劳尔没听到尤利尔说话，也保持了沉默。


    对事情的败露，对明天谈判的不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在场的人的心理翻滚，黑暗的巨兽吞没了五人的声影，隧道内只能听到脚步声和火把烧灼的声音，最后连火焰都熄灭，大家都沉寂了下来。


    杨生回来就看到尤利尔点着烛灯安静地坐在桌边看书。


    “老板娘说你今晚没吃，我给你送上来了一点。”杨生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瓷盘与桌面相碰发出声音，打断了尤利尔的思绪。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尤利尔拿出书签做好标记，关上书，看到杨生给自己拿了一个三明治，尤利尔拿起来，端详了一会。


    “不是太好。”杨生坐在尤利尔的床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为了尤利尔安心，还是开了口。“谈判过程其实很顺利，但是最快要结束的时候，对面好像因为什么意见不合，结果吵了起来，所以我们也很快就离开了。”


    尤利尔想了想，说道：“没事，明天结束后，我们就前往36号塔吧。”


    杨生点点头，一直盯着尤利尔看。


    哨兵的视线太过明显，尤利尔想不注意都难，他举着三明治笑着看哨兵，问道：“怎么了？”


    “你不吃吗？”杨生有些不安地开口。


    窗外，有一只飞蛾看到室内的光源，一直拍打着窗户试图进来。


    “这是你做的吗？”


    “嗯。”哨兵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想询问是否有什么问题，又想离开房间，但还是定定坐着，专注地看着向导。


    “我只是想起来，我当时给你做的三明治，亏你还觉得好吃。”向导因为今天的事低沉的心情被打断，有些开心地开着哨兵，“我没想到，那么快就回收到你的回礼。”


    “在你身边吃任何东西都是好吃的。”


    尤利尔明明知道杨生说的是因为向导素的作用，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害羞了一下，咳咳嗓子说着：“那我开始吃了。”


    “嗯。”


    窗外的飞蛾终于从窗户的缝隙飞了进来，绕着室内的两个人飞来飞去，但是都没有人关注到它。


    “很好吃。你真厉害啊，那么会做吃的。”尤利尔夸赞道。


    地下城因为自产自足，在食材方面还是比较大方的，柔软的面包片散发着淡淡的小麦甜香，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和脆嫩的生菜叶，酸甜的番茄汁在舌尖绽放。尤利尔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嘴角上扬。


    杨生摇摇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专长，精神常年的头痛让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偶尔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但是到后来甚至食物的味道都吃不出来以后，他已经很久没做饭。跟在向导身边的这十多天，是他这三年来做的最多的饭菜次数了。


    “我很喜欢，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尤利尔夸张地夸赞道，“我觉得就算是一区最著名的厨师也做不出这样的食物。”


    尤利尔小心地掰下一部分三明治，递给杨生，哄着哨兵吃下。“你试试，真的很好吃。”


    杨生想拒绝，但是他闻到向导手上传来的香味，分不清是向导素的味道还是食物的味道，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很饿，想吃点什么。


    杨生直接张开嘴，吃下了尤利尔手中的三明治。


    尤利尔来不及阻止，显然哨兵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嘴唇不小心触碰到自己的手指，肌肤的触碰像火焰一样烧灼自己的皮肤，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变得烫起来。


    既然已经误会了，尤利尔还是摆正了坐姿，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吃着剩下的三明治。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尤利尔补充说了一句：“要是以后还有机会吃就好了。”


    杨生不再看尤利尔，他注意到室内有一只飞蛾在飞。正想帮向导将虫子赶出房间，就看到飞虫扑向桌子上的烛火，烧焦成了一团灰，灰落在烛油上被包裹住，仿佛从来没有一只虫子飞进来过。


    哨兵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尤利尔刚才说的话，接着把窗户关好，不再让飞虫飞进来打扰到青年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