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替嫁纨绔

    16


    在震天的锣鼓声中,花轿起轿了。


    独坐轿中,没人投以目光,乐善心里松快了一些,可还是不敢动,生怕一动,头上冠饰歪掉,叫人家日后笑话,说新娘子不端庄。


    可是僵着脖子,目光直勾勾瞪着眼前的轿帘,好像行尸走肉啊。


    “小姐,你再忍一下吧,就快要到了。”


    红夫一路扶轿跟随,听见她的埋怨,低声劝说。


    其实行馆离江家不远,按说没有多少路程,然而临上轿前,男方迎亲的队伍突然告知他们更改了路线,美名其曰是为让全城百姓都沾沾新妇的喜气。


    这一改,至少要绕半圈镜湖,沿途经过会稽最繁华的园亭之后,才入江府拜堂。


    乐善虽知他是在故意造势,但苦坐轿中的是她,看灯也看不着,光听外面的响动,勾得她心痒,恨得也牙痒。


    “外面什么样,灯会漂亮吗?”她小声问。


    红夫也是见过世面的丫鬟,仍旧感慨不已,回她说:“真漂亮啊。”


    真漂亮是什么样?乐善很纳闷了,不免心有怨怼,心说难怪杨娥之前也笑骂过,说红夫不肯好好读书。但凡这丫头肚里有点墨水,也能多多描绘几句,供人畅想一番啊。


    乐善遗憾极了,不免又叹口气。


    也许因为前方青石板路不平的缘故,轿身突然一颠,乐善下意识扶稳了轿壁,谁知还没反应过来,前头迎亲的唢呐声突然也暂停了,然后她听见四周一阵惊呼,议论声渐起。


    乐善完全不明所以,还以为前方出了什么事变呢,但出门前严妪一再嘱咐,说今日再是天大的事情,新嫁娘是无论如何也不兴出头的。她只好按捺住好奇的心情,安静待在轿中。


    忽然,红夫微微惊讶的声音传来,她说:“小姐,四公子向你走过来了。”


    江萼无视周围百姓惊诧的目光,叫停了唢呐,翻身下马,走向喜轿。


    “都说会稽观灯,最好的地方在西桥,桥上观灯洞若观火,无微不见。”


    他伸出右手,做出邀请的姿态,笑说,“前方就是西桥了,杨小姐,这场为你而办的花灯会,错过实在可惜,你不想看看吗?”


    严妪急白了脸,立马叫道:“小姐不可!大庭广众之下,新妇绝不能够抛头露面。”


    江老夫人跟前的老妇朴妪吓得也劝:“燕客少爷,此举太哗然了,简直堪称惊世骇俗,传扬出去一定叫人非议,那又怎生是好?”


    江萼含笑不语,因为笃信她会出来。


    ……


    他问,你不想看看吗?


    毋庸置疑,她当然想。然而此举实在是有违世俗的眼光,就是有贼胆的乐善,也一瞬间犹豫了。


    她想,假若是杨娥,一定不会答应。但她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效仿杨娥的行事作风——扮演另外一个人,就好像东施效颦,不是长久伪装之道。


    乐善心定下来,拿好了主意。


    “红夫,扶我下轿。”


    在无数个劝止的人当中,红夫嗳了一声听令,上前打起轿帘,小心地托住里面伸出来的那只纤细柔荑。


    围观的百姓原本挤在长桥两岸,闻动立刻喧哗不停,远远只见新娘子弯腰出了花轿,先有那满头艳晶晶的珠冠压鬓边,再有那浑身堆金叠玉的霞帔锦绣堆——


    百姓们热情地涌动着,争相探出头,恨不能一睹新娘子的芳容。然而叫大家都失望了,她的脸完全笼在流金溢彩的宝石缎扇后面,没法看得真切。


    乐善假装矜持,轻轻借搭一张丝帕,才肯将指尖交到江萼手中。


    她轻声道:“江公子真是造势的高手,今日过后,贵府的老太太只怕对我印象不佳了。”虽然她并没什么遗憾的情绪。


    江萼虚虚地托着她的手,带她往桥上走,郎貌女才,人人投以钦羡的目光,自觉避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漫天灯花中,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含笑说:“你是嫁给我了,又不是嫁给老太太,她对你印象好与不好,有什么相干?”


    今日但凡换了别人,都不可能跟他一块标新立异。乐善借机就问:“就不知江公子对我印象如何呢?”


    江萼低头看她,四周珠灯亮如白昼,照明宝石缎扇后面那一双粲亮的双眼,她有所察觉,坦然回以注视。


    然后他真就这么想了一想,笑说:“我的妻子知情识趣,我岂敢印象不好。”


    乐善说是啊,假惺惺地回敬:“能为夫君拔得花灯会的头筹,妾亦是义不容辞。”


    之后相率登上西桥,江萼随口跟她介绍:“有一桩会稽旧俗,民间戏称为走灯桥,据说一对有情人若在中秋这日在花灯桥上相会,便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乐善不解风情,说:“上一对在桥上相会的有情人,一年只见得上一面。”


    她说的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传奇,江萼当然知道。


    乐善感到奇怪,问:“为什么拿桥来做文章?要是没能在桥上相会,难道要像尾生抱柱一样死等?”


    这又是蓝桥梦断的故事了,真难为她出口就是引经据典,江萼忍不住说:“如此良辰美景,你别不合时宜了。”


    乐善于是狐疑地看他一眼,问:“你真信啊?”


    江萼瞥她一眼,那意思很显然:要信,就不带你来了。他坦白说:“我先跟你讲,是怕你多心。”


    多心。


    乐善怀疑他别有所指,也许是在揶揄刚才她回敬的那句,她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他拿未婚妻子做噱头。


    难道不是。


    难道真是好心请她观灯?


    不得不说,今日这灯会是真好看啊,尤其站在桥头上往下一望,漫天犹如数斛萤火倾尽,璀璨夺目。


    河里飘灯,街口挂灯,楼上悬灯,天上放灯,入目的灯恐怕数以万计,极尽奢华。灯用烧珠、料丝、羊角、剔纱做成,皆尽描金细画之力,灯上挂灯谜、写吉祥语、绘连环故事图,无不精益求精,相映生辉。


    乐善看得忘情,不觉拿低了缎扇,痴痴张望。


    “请小姐指教。”江萼笑说。


    然而虽是请教的姿态,他脸上不无得意的神气。


    “真漂亮啊。”


    乐善深受震撼,原来在真正的美景面前,人的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工具,先前她真错怪了红夫,换了自己,同样无法描述。


    然后,她在万千灯光下问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这得费资多少啊?”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了,太俗气了,好在江萼不以为然,随口说:“也就几千金吧。”


    几千金,换一夜鱼龙舞,真不愧是会稽城中最纨绔的公子,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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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公子腰缠万贯,怎敢轻易答应和我的约定?”


    她要掌家,势必要装模作样清点他的家财,他就不怕露了财给她惦记吗?


    乐善是推己及人,不由得要说一句,“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啊。”浑然忘了,这话竟把她自己比作了贼。


    江萼气定神闲,点评说:“要做千金贼,小姐没有那样的气魄。”


    乐善瞪他一眼,江萼笑了:“我说的是实话,你光瞪我也没用啊。”


    乐善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怎样想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敢有挥金如土的气势,自然也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自信。”


    江萼装腔作势地一揖,笑说:“多谢小姐抬举。”


    大庭广众之下也这个轻薄样,底下满是看热闹的百姓,回去还不知会怎样乱传。乐善板起脸来,故意问:“你就不怕我缓缓图之,不图财,就图你这个人?”


    那他真要对她肃然起敬了,江萼就笑:“毕竟夫妻一场,你要图我也不是不可以讲讲价。”


    乐善从前人称呆霸王一个,绝不是会娇羞的人,何况明知他在戏弄,她怎么肯甘拜下风?


    她哦了声,掩扇冲他一笑:“好啊,要叫价多少,公子才肯今夜扫榻以待?”


    ……


    看尽了花灯会,花轿复又起行,紧赶慢赶,唢呐吹得急促,总算没误了吉时。


    喜堂就设在江府的堂屋,金红的绫罗绸缎来做装点,喧天鼓乐中,来贺的嘉宾也满脸的喜气洋洋,一致望着门外,翘首以盼一对新人。


    江蔺站在人群中,神情复杂。从他知道婚事一切照旧,他就赶去天镜园,满腹的疑窦到了嘴边只余一句为什么?


    分明自己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他也答应了,何以临时改变心意?


    “没什么原因,突然就想娶她了。”江萼回答,他是一向这样随心所欲。


    江蔺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管气恼,说:“我知道你半年前就在筹备灯会,所以你放话说中秋夜的花灯会是为她而办,根本不是真的,燕客,你根本是在拿她做噱头,好赢你的魁首。”


    和她的约法三章不能为人所知,就连近身伺候的俞敦也被江萼瞒在鼓里,只当是他少爷回心转意了,这两日忙着在天镜园内布置婚房,高兴得不像样。


    但江蔺的态度就叫人难以捉摸了,对她是一见钟情?可他似乎完全不知杨家那小姐的本性,江萼出于兄弟情谊,隐晦提醒一句:“三哥怜香惜玉,但想过没有,人家可不一定领情。”


    江蔺想要追问,江萼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叫俞敦送了客。


    江蔺看在眼中,只当他是敷衍,到了今日,眼见他们拜堂成亲,更是满心的郁闷——根本无法声张。


    江敏也在现场观礼,一对新人在亲朋好友的注目之下缓步走进喜堂。先前的花灯会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她悄悄抬眼去看,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正和蔼可亲地接受新人的一拜,压根没有当一回事。


    而自己的弟弟,只看一眼她就知道了。趁着夫妻对拜,满堂喝彩之际,她低声说:“不管如何,今日是燕客的大喜日子,别叫祖母看出名堂。”


    江蔺望着堂中一对璧人,礼已成,他还能做什么呢?当即苦涩一笑,说:“我知道,就算老太太对他再失望,也容不得我跟他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