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魔云盖天。


    滚滚黑雾化作一道滔天魔影，屹立与昆仑山麓，炽盛的火焰席卷天地，就连圣威都被其冲散些许。


    那道枯瘦人影一步踏出。


    血色战刀出鞘。


    原本即将寂灭的肉身急速充盈，双瞳之中喷吐魔焰，气势滔天！


    “呜——”


    “咚！咚！咚！咚！！！”


    源自上古的号角声与战鼓声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道红光落于其身。


    彻底复苏战血的燧人氏挺直脊梁，回首望向程诩，冰冷的眸子中浮现一丝柔和。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看向了属于自己的敌人——


    接引，准提。


    那苍老的大手缓缓抬起，手中残损的战刀划破乾坤，无尽烈焰缭绕其上。


    燧人氏向前迈步，自其身后浮现出尸山血海，皆是人族曾经战死的英灵。


    领袖回归，昔日的英灵自洪荒天地间复苏。


    他们要追随自己的领袖一道，誓死捍卫人族传承！


    程诩压抑着心中酸楚，眼中浮现道道泪光。


    他知道，无论这一战成与否，燧人前辈的结局都注定了。


    “前辈......”


    程诩看向其背影，深深一拜。


    对于他而言，这是人族崛起的希望。


    可对于燧人前辈而言，这是他的宿命，是他最终的归宿。


    以最后的极尽之力，为人族薪火，再添一把干柴。


    程诩隐隐看到了上古年间的画面。


    那一道道孤寂的身影前赴后继，燃起道道火光。


    用自己的鲜血，抵住了上古妖庭的肆意杀伐，照亮了人族的至暗时刻，最后血染洪荒，百不存一。


    这位人族始祖，凭借单薄的身躯，引领着人族一步一步站立在洪荒大地之上。


    在无尽黑暗中，用那双粗粝残缺的双手，为人族点燃第一缕火光。


    是第一位人皇，也是第一位魔皇。


    后世之人需谨记，我只是人族的领路人之一，护佑不了你们一生又一生，只能凭此残躯，为你们再点亮一次人族薪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草芥。


    圣人不仁，视万民如刍狗。


    那便，


    伐天！


    斩圣！


    屠神！


    灭佛！


    仅此残身，惟愿人族——


    薪火不息，传承不灭！


    “锵！”


    这一刻，人族诸多至宝归位。


    天地人三皇同时起身。


    伏羲琴奏响人族铁血战歌，轩辕剑出鞘，神农鼎归位。


    道道皇道龙气缭绕于身。


    三皇同时大喝。


    “杀！杀！杀——”


    “冥顽不灵，那就都去死吧！”


    面对人族底蕴齐出的局面，诸圣面色凝重，各自也找好了自己的对手。


    准提圣人死盯着燧人氏，狞笑道。


    他心中无比畅快，早就想揽尽人族气运的他，终于逮住机会可以把这几个挡路的老家伙一网打尽了。


    还有那个小王八蛋，娘的，今日非要斩掉其首级。


    昊天上帝与瑶池金母对视一眼，各自祭出法宝，杀向三皇。


    元始天尊冷漠的目光落在镇元子身上，杀意横生。


    程诩目送诸位先贤再踏征途，眸中浮现一丝不忍之色。


    他祭出人皇幡，与太极图一起护持众先贤。


    自己则紧握龙凤剑，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手夺取崆峒印。


    三霄与截教诸仙对视一眼，合力祭出金鳌岛，狠狠砸向西方二圣。


    二圣急忙要躲。


    不料燧人氏枯瘦的身影却抵在了他们近前。


    那柄长刀缭绕魔火，迎风傲立。


    昔日的号角声萦绕耳畔。


    燧人氏缓缓闭上双目，细细聆听着那独属于人族的战鼓轰鸣。


    万载时光如流光幻影，自其眼前一晃而过。


    许多年过去了。


    犹记得那时龟缩在地底，如阴沟里的老鼠，苟且偷生。


    “呜呜呜呜......”


    “杀出去，首领，让我杀出去，定能寻回粮食。”


    “都死了，死了啊，哈哈哈哈哈，都死了！”


    妇孺忍饥挨饿的怓哭、战士义愤填膺的嘶吼、亡灵声声绝望的呐喊。


    时时刻刻缭绕在这位老人的心田。


    躲藏、逃避、远遁千里万里，那时实在凄苦，也不知这种被追杀被驱逐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直到。


    那一点火光的出现，照亮了那阴暗潮湿的洞穴，为人族带来一丝曙光。


    虽是星星之火，可大家总觉得它有燎原之势。


    “人也好、魔也罢，只要能为人族夺得一线生机，我愿意自此堕落成魔......”


    老人低声呢喃，掌中的长刀逐渐被血色浸染。


    “首领，有办法的，我们一定有办法的，您不能......”


    “我不能看着你们一个个倒在我面前。”


    那只大手缓缓握紧长刀，无尽的黑芒将其吞噬，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清明，依旧不屈。


    魔？


    呵！


    那被黑雾裹挟的身影逐渐化作赤红之色，道道烈焰缭绕其身。


    二郎们...


    起战鼓。


    将热血泼洒疆土，用血与火点燃后来者的信念。


    魔焰侵我身，碧血染苍天！


    巫族杀我，妖族灭我，仙神欺我，人族无伴，唯有你我。


    我们不能止步，今日起兵戈，是为了让后世儿孙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给他们一个，能在这片天地间，伸一伸懒腰的机会！


    人族不灭，薪火长存！


    “来人，取刀！”


    回应与现实交织成片，老人缓缓睁开眸子。


    只闻风雷大作。


    人族英灵齐现。


    或释然一笑，或杀气冲霄。


    但无一例外，皆投身于战刀之上。


    无边杀光铺天盖地而来。


    一缕缕人族意志汇聚于长刀之上。


    “轰——”


    二圣同时出手，寂灭杀光霍然袭来，道道佛光弥漫黑雾，绞杀至近前。


    可老者只是平静出刀。


    一刀落下，毫无技巧可言。


    却是佛灭，风雷退散。


    在他身后，无数英灵前赴后继，任由魔息撕扯着自己的执念，汲取着自身最后一丝力量。


    他们目光坚定，一如昔日战死前的那一刻。


    自上古留存至今，只为今朝。


    只待首领振臂一呼，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二圣就在近前。


    他们今日的敌人不再是妖兵、不再是巫族，而是天道圣人。


    那又如何呢？


    凡祸乱人族者，圣人亦可杀！


    虽一人向前，身后又好似有亿万英灵列阵。


    燧人氏向前迫近。


    一时间竟惊得二圣连连后退，不敢与之撄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