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兰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买?”


    她慢悠悠地开口:“婶子,这年头粮票肉票都金贵着呢。我这包子,卖可不敢收票,不收票只能加价,回头人家问起来,说我倒买倒卖,我可担待不起。”


    “再说了,您这一开口就要买,万一您是想讹我,说我高价卖东西,那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太被吴秀兰一番话堵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警惕,嘴皮子这么厉害,几句话就点破了她的心思。


    她就是看这女人带着孩子,东西又好,想占点便宜,要是能威胁说她倒买倒卖,捞点好处。


    被当众揭穿,老太太恼羞成怒,一拍大腿,开始撒泼:“哎哟喂,我老婆子好心好意想让你挣点钱,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这人怎么血口喷人呢!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你这包子来路不明,肯定是倒买倒卖的!”


    “大家快来看啊,这人搞投机倒把,卖高价包子啊!”


    老太太扯着嗓子嚎,唾沫星子横飞,一通输出,指着吴秀兰破口大骂。


    车厢里不少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见车里乘客都看过来,她骂得更是起劲,


    吴秀兰的祖上18代都没躲过,被骂得飞起。


    吴秀兰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自顾自地喂着念念吃包子,偶尔还柔声细语地跟念念说两句话。


    仿佛那老太太的叫骂声,不过是窗外的风声。


    老太太骂了半天,见吴秀兰油盐不进,完全不搭理她,气着扒拉吴秀兰:“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


    吴秀兰像是才发现她一般,随口道:“我听见了,你继续。”


    这话气的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都憋紫了。


    她捂着胸口,呼哧呼哧直喘气,指着吴秀兰“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倒仰,差点厥过去。


    显然气得不轻。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割裂,有人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笑声像能传染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车厢。


    气的老太太真的想掐死眼前的女人。


    这时,斜对过一个一直默默看热闹,偶尔和稀泥的中年大婶开了口。


    “哎呀,我说这位妹子,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大婶脸上堆着笑,看着挺和善。


    转头对着老太太和小男孩道:“孩子还小,坐车也辛苦。来,大婶这儿有刚发的窝窝头,你给孩子垫垫肚子。”


    说着,她从自己布袋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窝窝头,递向小男孩。


    “不要,我才不吃窝窝头呢。”话落一把打掉大婶手上的窝头。


    “你……”


    大婶忙捡起窝头,将窝头上的灰拍下去,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老太太说:“你家这孙子真机灵,一看就聪明。”


    老太太哼了声:“那肯定,我家孙子可不想有的赔钱货”说完眼神还不忘瞪了一眼吴秀兰。


    大婶也不在意,热情不减:“孩子闹腾半天,肯定渴了。来,喝点水润润喉咙。”


    她拧开水壶,倒了一搪瓷缸子水,热情地递向那熊孩子。


    “小朋友要多喝点水,身体才能更壮实。”


    老太太看了眼那水,又看看大婶热情的脸,有些犹豫,毕竟是不认识的人。


    可熊孩子才不管那么多,正口渴呢。伸手就要去接水。


    吴秀兰装若无意,猛地伸了个懒腰。将即将递到熊孩子手里的搪瓷缸子打翻了。


    “哐当”一声,水洒了一地。


    “哎哟!你这个死丫头!你干什么!”


    大婶吓一跳,正要发作。


    老太太就尖叫起来,指着吴秀兰破口大骂:“你存心的是不是!


    我们不就想吃你个包子吗!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热水就往我们身上洒,想烫死我们?”


    熊孩子也哇哇大哭:“我的水!坏女人!”


    那大婶也惊呼:“哎呀妹子,你这是干啥呀?水洒了多可惜,我这好心好意的……”


    吴秀兰却看也不看她们,脸上挤出一丝抱歉的笑意。


    “真不好意思啊,婶子,大娘,我刚才就是想伸懒腰。”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搪瓷缸,对老太太和大婶说:“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这样吧,我去给你们重新打点热水过来,这地上也湿了,我去叫列车员来擦擦。”


    她一手拉起念念:“念念,跟妈妈去打水。”


    老虔婆还想骂,被那大婶劝住了:“算了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让她去打水吧。”


    吴秀兰拉着念念,拿着搪瓷缸子,头也不回地朝车厢连接处走去,


    路过大婶身边时,她顺手将她的水壶也拎了起来:“反正都是打水,我给您一起打满。”


    对大婶笑了笑,继续往车厢连接处而去,她直接找到了正在巡视的列车员。


    她将自己的水壶和那个搪瓷缸子都递了过去,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


    “同志,麻烦您,这个水壶里的水,还有这个缸子里剩下的水渍,可能有问题。


    刚才那个大婶,想给那个孩子喝,我看见她往里撒了白色粉末,我觉得不对劲。”


    列车员一听,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你跟我来。”


    片刻之后,吴秀兰带着列车员,还有两名闻讯赶来的乘警,一起回到了车厢。


    那大婶一见这阵仗,脸色刷地就白了,眼神慌乱,拎起自己的布包就想往人群里钻。


    “站住!”乘警厉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就将她按住了。


    “你……你们抓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大婶还在狡辩。


    老虔婆和熊孩子都看傻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乘警从大婶的布包里搜出了一小包白色粉末,还有一小瓶还没有使用的迷药。


    “这是什么?”乘警质问。


    真相大白。


    这大婶,赫然是个人贩子!


    老太太惊觉,刚才自家孙子差点就喝了那水,吓得魂飞魄散。


    她嘴唇哆嗦着,指着被按住的大婶:“你……你这个天杀的!你想拐我的大孙子!”


    她猛地转向吴秀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愧、后怕、感激,种种情绪交织。


    “姑……姑娘……”


    老太太惊魂未定地哽咽道:“姑娘,对不住,老婆子我不是人!要不是你,我这孙子……我这孙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