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理发店后门。"竹内武同样流畅地用中文回答，却下意识用了理发店而非军统约定的代号裁缝铺。


    苏艾雅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击。


    她假装不慎打翻茶水，起身擦拭时瞥见竹内武袖口露出的皮肤——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疤，形状像樱花。


    这是日本特高课"樱花组"成员的标记，她在某个被处决的同行尸体上见过。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


    面前这个"自己人"是特高课安插的诱饵，而她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


    现在所谓的撤离计划，不过是佐藤浩二设计的又一扬猫鼠游戏，目的是引出她在军统的整个联络网。


    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竹下武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换件衣服。"苏艾雅起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慌乱。


    她必须立刻销毁藏在衣角的密码胶卷，哪怕这意味着失去三个月的心血。


    走廊拐角处，佐藤浩二正与两名宪兵低声交谈。


    苏艾雅改变路线，转向档案室——那里有直通地下室的备用楼梯。


    刚推开门，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苏小姐。"耳边响起陌生的女声，"我是地瓜，戴老板让我来协助你撤离。"


    苏艾雅被拽进档案架深处，看到一个穿特高课文员制服的年轻女子，胸牌上写着"小林美纪"。


    "陈默是假的，"女子快速说道，"真陈默上个月就被捕了，佐藤今晚就要收网，你必须立刻离开。"


    苏艾雅打量着这个代号叫地瓜的女人。


    她指甲修剪得很短，右手虎口有钢笔磨出的茧——确实像长期从事文书工作的人。


    但在这个充满谎言的谍报地方，谁又能相信？


    "证明你的身份。"苏艾雅轻声道。


    女子从内衣夹层取出一枚铜钱，上面刻着"同心"二字——这是接应人员提前准备好信物。


    "戴老板说你会要求证明，"女子将铜钱塞回，"他让我转告：''你二十岁那年偷喝的那坛女儿红，其实是你父亲准备的嫁妆''。"


    苏艾雅眼眶一热。


    这件事只有她和父亲知道，连军统档案里都没记录。


    戴老板用这种方式传递了无法伪造的认证，因为‘蓝电’太重要了。


    "现在怎么走？"她迅速恢复冷静。


    "原计划不变，但提前到今天下午四点。"女子递给她一把钥匙，"电讯处配电箱短路会引发小火灾，趁乱从西侧楼梯下到锅炉房，真正的出口在煤堆后面，有人接应。"


    "佐藤已经怀疑西侧楼梯。"


    "所以他会重点监视东侧。"女子露出狡黠的笑容，"最危险的路有时最安全。"


    下午三点五十分，苏艾雅整理好办公桌，将真正的密码胶卷藏进特制的中空发簪。


    她刚起身，整个电讯处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


    "电路故障！所有人暂时撤离！"有人大喊。


    混乱中，苏艾雅看到竹内武正向她快步走来，而佐藤浩二站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人群。


    她假装绊倒，撞翻了一摞文件，趁大家低头收拾时溜向档案室。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艾雅闪进女厕，从窗户翻到外面的维修平台。


    就在这时，警报声刺破天空——不是火警，而是追捕逃犯的特级警报。


    "所有人员立即返回岗位！重复，所有人员立即返回岗位！"


    佐藤浩二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遍整栋大楼。


    苏艾雅趴在狭窄的平台上，看着下方巡逻的宪兵突然增加了一倍。


    计划泄露了，她必须改变策略。


    通过维修梯下到二楼时，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拽了进去。


    苏艾雅刚要反击，就看到了"小林美纪"苍白的脸。


    "被他们发现了，"女子喘着气，"西侧楼梯全是埋伏，我们只能走通风管道。"


    狭小的通风管道像坟墓般黑暗闷热。


    两人匍匐前进，身后隐约传来搜查声。


    当她们爬到一处岔道时，"小林美纪"突然按住苏艾雅：


    "等等，前面有——"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小林美纪的后背绽开一朵血花。


    手枪的子弹从下方射来，穿透了她的肺部。


    "跑...煤车..."女子用最后的力气推了苏艾雅一把，自己滚向另一条通道引开追兵。


    苏艾雅忍着泪水继续爬行，按照指示找到锅炉房上方的通风口。


    透过格栅，她看到下方停着一辆运煤车，两个工人正往车上装煤。


    其中一人抬头瞥了一眼通风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艾雅从通风管道钻出来，正准备离开时。


    身后传来竹内武冰冷的声音："真是令人感动的忠诚，苏小姐，可惜你哪儿也去不了。"


    听到声音，苏艾雅缓缓转过身去。


    竹内武——不，竹内少尉——的枪口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他的眼镜已经摘下，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点书呆子气。


    "佐藤少佐很想亲自送你上路，"他冷笑道，"但我认为活着的军统密码专家更有价值。"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爆炸声。


    竹内武分神的刹那，苏艾雅猛地踢向他的手腕，枪滑入管道深处。


    两人在狭窄的空间里扭打，苏艾雅用发簪刺入对方大腿，趁他吃痛挣脱，赶紧跳入锅炉房。


    "拦住她！"竹内武的咆哮着。


    运煤车旁的工人突然掏出手枪。


    苏艾雅的心沉到谷底——又是陷阱！


    但下一秒，持枪者突然调转枪口，击倒了身旁的同伙。


    "上车！"他掀掉伪装，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戴老板派来的！"


    苏艾雅跃上煤车，子弹在周围溅起火星。


    掩护者发动车辆，在枪林弹雨中冲出锅炉房。


    当煤车撞开后门冲入小巷时，苏艾雅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有追兵。


    "地瓜呢？"苏艾雅在颠簸的车厢中喊道。


    "牺牲了。"驾驶者咬牙道，"但她成功触发了配电室炸弹，给我们创造了机会。"


    苏艾雅知道，戴老板为能让她安全的逃离特高课，可能安排了很多可以牺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