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回神，拉着沈母的手，轻晃两下，没有提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是问道。


    “母亲，你生我和兄长时，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辛苦？我怎么觉得自己的智慧和体力被这两个小家伙分走了不少？”


    沈母对胡言乱语的眉庄笑着摇摇头。


    “这世间女子生儿育女本就是一扬修行，哪有不辛苦的？万幸，你是皇妃，有太医照拂，又有奶娘，宫人帮忙。你娘我也是一脚出八脚迈，不缺人服侍，更不缺各种滋补良药。”


    “更何况，慈母天性，只恨不得将所有好处都给你，再如何都是心甘情愿。”


    眉庄听此，皱着眉，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母亲，我看书中说，孩子都是吸取母体精华，又怕母体把自己赶出去，才讨好母体，让母体喜爱自己，舍不得自己。”


    “啪啪。”


    “母亲。”


    眉庄话音未落，沈母照着眉庄的手上重重两个，和刚才的玩笑轻拍截然不同，疼得眉庄直吸气。


    沈母左右扫视一圈后，一戳眉庄额头。


    “胡说什么？你是看得哪本奇谈怪论。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血脉相连，哪有那些歪理？”


    “当初发现，你让你哥给你找这些杂书，就应该给你全烧了！都是你外祖父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却忘了“书中也有毒草丛”。你现在可不是还在闺阁中，任人胡言，你是心思太活络，得好好收收心。”


    “你现在好好养身体才是正事，我明天让采星给你再加一副药。”


    “别别别。”


    眉庄连忙拉住要收碗走人的沈母，连声讨饶。


    “母亲，我真的好了，不必再用药了。我胡说，我胡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也不要喝苦汤汁。


    刚才那番突发奇想放在前世也是少被人接受，更何况在今时今日。


    自己也不过是坐月子坐糊涂了，一时心血来潮，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母见眉庄拉着自己不放，还笑得一脸讨饶，又不自觉地心软。


    “罢了，你这孩子，总是让人操心。那个孩子不是为娘的心血所化，如果都像你说的那样，世间哪还有母子情深？那女子付出的心血又还有什么意义？”


    “嗯嗯。”


    眉庄点头如捣蒜，心中却冒出四个字，‘沉没成本。’


    自己这个母亲不愧也是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做到大家族当家主母的，恐怕有些事的利弊看得比寻常人更透彻。只是世事所限，看太透彻，会更痛苦。


    沈母拉着眉庄的手，坐回眉庄身旁，看着眉庄的眼睛，正色道。


    “你和你兄长，都是我的宝藏，这事无论何时何事都不会改变。”


    眉庄眼眶微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沈母对视。


    “母亲，我也是一时胡思乱想，还不适应自己做母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个月在屋子里憋得太久，脑子都糊涂了。”


    沈母也轻叹一声，拍拍眉庄的手背。


    “人家都是养儿方知父母恩，你倒好，生了孩子，开始先算自己亏了多少。”


    “我这不是还没养，这个月也是您和采星，澜依在替我分担吗？”


    眉庄无骨一般软软地倚靠在沈母身上，给自己辩解，就说声音越说越低。


    说实话，生孩子确实不易，很疼很疼，就算服过秘药也疼，后面不是必要，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但养孩子是真没费多少心思。


    主要执行人是奶娘，分管负责人是采星和叶澜依，刘嬷嬷也有一半心神在孩子身上，采星和沈母也恨不得一会儿看一遍孩子。


    眉庄真就只用在孩子不哭不闹时逗弄几下，或者孩子睡着时陪陪，其余时间只需调理自己的身体。


    沈母无奈地拦着自己身上的小无赖。


    眉庄倚在沈母怀中，觉得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虽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这等情感是如何落在自己这个孤儿身上的，但既非自己主动，也会拼尽全力去珍惜和回馈这份厚爱，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吧。


    沈母也纵容着眉庄生完孩子后的小性子，又想起院子里采月和叶澜依照顾着的小孩子。


    手上一顿，想起一件事。


    “你上次让家里帮忙查的那个宫女，就是澜依那个小姐妹，家里来信儿了。”


    “苏云？”


    “看看，我就说有母亲在，就是什么难事都能解决。”


    眉庄好奇地抬头，只是手上还是拉着沈母不放，就是一双眼盯着沈母，催她解疑。


    沈母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纵容地任由眉庄撒娇，轻声细语道。


    “你兄长亲自安排人去查的，阿勒锦部落之前确实存在。原是女真的一支，起源于宁古塔附近，和一支蒙古部落混居后形成。因战乱，几经迁徙最后落脚在科尔沁和准格尔之间。后来准格尔起事，阿勒锦部落被打散，族人四散。阿勒锦部落才逐渐消失。”


    眉庄听后直皱眉，有些不太对。


    “母亲，照这么说，苏云怎么也不该流落到宫中，还在百骏园为奴？这不合常理。”


    沈母轻抚眉庄的发丝，柔声道。


    “我儿敏锐，准格尔闹事时，阿勒锦部落曾被朝廷征调。但当时他们内部也不太平，对朝廷的命令响应并不积极。而且据你哥哥说，当时阿勒锦部落似乎藏有什么特殊技艺。”


    “后来准格尔和朝廷打起来后，阿勒锦部落因立扬不明，被双方夹击，族人离散。部分族人因为特殊技能而被朝廷一位将领带回京城，结果因战事混乱，负责此事的将领战死，他们便被遗忘在宫中，全被当做战俘，收在辛者库。”


    “至今已经有三十几年，苏云能从宫里被安排到百骏园，至少说明阿勒锦部族不是完全无人。”


    沈母说得很详细，最后也提醒眉庄，此女并不简单。


    沈母对眉庄将苏云留在身边的做法并不支持，哪怕想看看能不能利用，也不是非得放在天然图画内。


    眉庄思忖片刻后，眼神若有所思，心中已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