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好了,苦

作品:《惊!清澈世子和亲,王爷日夜诱引

    傅觉止牵着缰绳的手纹丝未动。


    他微微侧首,极其自然地拂去昭南肩上的落花,声音沉寂平稳:“为首的人谁?”


    夕阳依旧,昭南眨了眨眼,闻言也安静下来。


    孔志明语速清晰:“回王爷,是钦差冯宣。”


    “冯大人已入中军,随行禁军五十,此行非为犒军,意在催逼,您病重的言论,应是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傅觉止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左手按鞍借力,露出缠绕在手腕的洁净白纱。


    他端坐在马背上,指尖摘下自己鬓边的茶花,又轻轻放上昭南耳边的碎发间。


    从容笑着:“团团,回营了。”


    昭南点头,坐在傅觉止身前,还是有些忧心,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依赖蹭着:“他们来得真快。”


    这是有了小脾气,在替傅觉止抱怨。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


    昭南被他圈在身前,腰上掐着一只裹了白纱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按的更紧。


    暮色渐浓,傅觉止目光投去营地的方向,语调平淡,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冯宣此人,性狭而贪,好名畏死。”


    他轻声说着话,敛下眸,是在谋局,也是在哄着昭南:“孔志明,按预案布置下去。帅帐里留着张保,福海。”


    “谭世凯……让他带着军情过来。”


    “是。”


    孔志明毫不迟疑,调转马头,持鞭策马先行回营。


    昭南听见那一番话有些怔愣:“在帅帐里聊?”


    他若有所感,觉得今夜会有一项差事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扬着眉眼,在傅觉止怀里蛄蛹,兴致勃勃地小声问着,格外喜欢这副密谋的氛围。


    “那我呢?”


    傅觉止唇角牵了牵,放松手臂上的力道,将人仔细护好。


    他俯下身,唇瓣贴近昭南的耳垂,似要商议,音色便压得格外低。


    “团团自然与我一起。”


    ……


    帅帐里灯火通明,各州的舆图都挂得齐整,四处整洁,没有半分不妥。


    只是空气里隐隐传着清苦的药味,混杂着一丝挥之不散的浅淡血气。


    兵部侍郎冯宣坐在客位,绯袍玉带,手指摩挲着茶盏,不动声色地扫过账内每一寸。


    帐帘被掀起,福海上前相迎,傅觉止身形端正,从外走近。


    他身负重伤,染有重病,步伐却依旧沉稳,想来是久居上位的权势威压。


    冯宣连忙收回视线,立刻起身,领着身后一众随行官吏,拱手行礼。


    这位镇北王身处火光之下,穿着常服,宽大袖袍掩住了左臂的伤处,此时稍稍掀起眼皮,唇色浅淡。


    冯宣接触到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出了一背的虚汗。


    他脸上堆起关切的笑,拱手道:“下官冯宣,奉旨前来,一为犒赏三军将士,二为探望王爷贵体。”


    一番话还没说完,就已是冠冕堂皇:“陛下听闻王爷负伤,忧心如焚,特命下官携带宫中良药……”


    “有劳冯侍郎。”


    傅觉止压下冯宣的客套话。


    他在主位坐下,声音不高,带着久病未愈的沙哑,却字句清晰。


    那道目光沉冷平静,冯宣心头莫名一凛,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竟硬生生卡在喉间。


    傅觉止见他闭嘴,转过眼,才开了金口,神色淡然:“陛下隆恩,本王愧领。”


    他似是久坐后有些不适,俊美的长眉微蹙,又转眼压了下去。


    冯宣一阵沉默,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帐帘微动,从后传来一道少年人清亮的声音。


    “王爷,该喝药了。”


    声色明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


    冯宣闻声去看,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


    镇北王妃端了一个小炭炉进来,径直走到傅觉止身边坐下,又将小炉放去手边的小几上。


    昭南年纪尚小,心思纯粹,似是对于这凝重的气氛毫无所觉,目光专注,只一心看着身侧的夫君。


    他拿起银勺,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汁,先是自己细细抿了一口,试着热度,再自然地递去傅觉止唇边。


    冯宣身后的几人一同垂眼,将那点夫妻间细声怜语的动静尽数听了去。


    帐内烛火摇曳明灭。


    傅觉止微微偏头,就着昭南的手,将那勺药汁含入口中。


    他喉结滚动一下,眉心紧蹙,似是觉得涩,呼吸也略微沉了一分。


    随即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开昭南再递来的药,声色沉哑。


    “好了,苦。”


    昭南抿唇,看着他这副鲜少的无奈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也演不下去了,忙低下头,伏在他肩上几不可闻的闷笑一声。


    音色发抖,似是泣吟。


    他肩头伶仃,微微颤起来,当真是盛了满满的无助和忧心。


    夫妻情深,侍疾亲为。


    冯宣的目光悄然落在二人身上。


    镇北王权倾朝野,莫说一次,就是在九年前,十五初入阙京,茕茕孑立之时,也从未在人前流露过力有不逮的姿态。


    若他当真无恙,又何须王妃如此贴身侍药。


    冯宣与傅觉止共事多年,自然知晓他的品行与风骨。


    他斟酌着开口,语气已经带上几分真实的凝重:“王爷贵体……”


    傅觉止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头。


    他看向冯宣,开门见山,毫无迂回:“冯侍郎此来,陛下的心意,本王明白。”


    “体恤本王重伤,欲召回京中休养,另委贤能主持江东大局,是或不是?”


    冯宣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心头一跳,面上不敢显露,只说:“王爷明鉴,陛下实在是忧心王爷。”


    “忧心?”


    傅觉止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病弱之态褪去些许,威压如同排山倒海倾泻。


    “爻州关破,不过是才摸上江东毒蛇的七寸。”


    “匪首易伟诚流窜至鉴州海湾,意图渡去东瀛勾结前朝余孽。此獠不除,江东永无宁日。”


    他顿了顿,声色阴寒:“陛下若此时召本王回京,是想将江东千里沃土,百万黎庶,拱手再送于贼寇屠刀之下?还是要让阵亡将士的英灵,看着他们用血收复的地方,再次沦为焦土?”


    这种可能的后果万分灾难,如今说出来,是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冯宣浑身剧震,张口结舌。


    他所携的“体恤圣旨”在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顿时显得苍白可笑,愚蠢透顶。


    帐外兵甲碰撞的声音沉闷,在夜里荡起一阵嗡鸣。


    再往后是一声急促高昂的军情呈报。


    “急报!”


    “河汇关守将快马飞传!匪首率精锐夜袭粮仓,守军苦战,请求速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