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云楼失踪案(一)
作品:《离岸地(快穿)》 这一次是在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外。一抬头,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教职工食堂,虽然漆大块大块剥落了,但还是风采依旧,威风凛凛地悬在头上。她突然眯起眼睛,透过玻璃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过来。
叶南初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土地,依旧真实得可怕。
没完了是吧?叶南初简直带点崩溃了,一脚踢飞一个小石子。
这里是云楼市轻化工大学第一食堂,现在是放寒假的第二天,学生们大多早早考完试就回家了,所以即使到了中午十二点食堂的人依旧很少。她现在叫文静,沈程川叫李志,都是轻化工大学新来的老师,因为改卷和教职工会议所以现在仍然留在学校。
云楼这座小城和谐平静,这所不大的学校也是一直风平浪静,虽然年轻人太多总有可能惹出一些乱子,但总的来说,也算是师生和谐教学相长了。
就连一个月前,一系列诡异事件的开端,也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周六。
那是12月28日,云楼下起了小雪,一片一片雪花降落人间,白得发蓝。当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化学学院的老师都坐在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将椅子搬在一起轻声聊些闲天,几个老师埋头办公桌上,出期末考试的卷子,办公室中间点着一个炉子,发出轻微的劈啪响声。
罗路——化学系的一位年轻有为的教授,也是这次期末考试的出卷人之一,看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雪,伸个懒腰,拿起桌上的深蓝色保温杯,拧开盖子,没水了。
于是拎起水杯出办公室,去开水房接热水。
只有坐在他对面的陶丽琴老师注意到他走出了办公室,她手上有一道题拿不准难度,想问一问罗路的看法,眼皮一掀便看见罗路端着水杯往外走,于是把这道题放一边,先琢磨其他题目。
她负责的那半套卷子的题目都差不多出完了,很快就到饭点了,罗路还没有回来。
开水房并不远,而且往常在办公室,罗路每次都是离开得比谁都晚,所以陶丽琴直觉奇怪,出门,下楼,弯进开水房。
里面空无一人,连平时老坐在外间喝茶的后勤汪老头也不在,想来是被冷的够呛,偷懒跑回了家。地面水淋淋的,陶丽琴略略扫视一圈,忽然眼神一凝,墙边有一个开了盖子的保温杯,正是罗路常用的那个,横躺在那,像是摔在地上滚过去的,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另一个角落里躺着杯盖,已经沾上灰尘,和灰扑扑的墙角要融为一体了。
罗路就这样失踪了。
学校调查了很久。那天上午罗路出了办公室就没人再看见他,调了监控排查,发现他走进开水房就没再出来。开水房没有窗户,空间不大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难道当真人间蒸发了?
汪老头匆匆忙忙赶回学校,他确实因为天太冷于是偷偷早退回家了,不过学校领导现在也没有心思计较他的失职了。
罗路老师是本地人,学校里的领导也在第一时间去了他家里,问了他的家人他有没有回家,得到的也是否定答复,只能在他家人的或哭泣或高声询问中硬着头皮离开。
学校觉察出诡异来,严令禁止师生讨论这件事,可是这种事哪是拦得住的。很快,非常快,不同版本的猎奇故事就在校园里流传起来,有的说是妖怪,趁着雪天现形的妖怪,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把罗路老师神不知鬼不觉抓走了;有的说是水鬼,从水中钻出来,把罗路拽进了另一个世界;更有甚者,说是外星人来了地球,用了什么空间传送技术,把罗路接到了宇宙飞船上,要用他来研究人类。
总之,临近期末大考,学生们遇到这件事,害怕之中竟然夹杂着不少兴奋,甚至害怕的成分也少,只是一边想着怎么不直接取消考试放了假,一边兴冲冲等待事情结果。老师大多焦虑一些,以及担心同事安危,盼着这事早些查出真相,不过终究觉得事不关己,想着总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大多隔岸观火的心理。
学校焦头烂额,盼望着事件早些平息,不要影响了学校声誉才是。
肖青的失踪就发生在两周之后的星期四。
她是数学系的讲师,下午的两节课上完,准备上楼回办公室批改本学期最后一次课程作业。最后一个联系她的人是她的丈夫周阳——经济学院副教授,在她下课后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聊得好好的肖青那边忽然没有了声音,无论怎样呼唤,都没有回音。周阳觉得不妙,连忙跑到数学学院,在楼梯上发现她的手机,屏幕已经摔碎了。
一连失踪两个人,这下闹大了,学校再也遮掩不住。
学校领导大惊失色,觉得事情简直是不能再糟了。
然而事情还是不出所料地更糟了,因为仅仅两天后,第三个失踪者出现了,这次竟然是一个学生——化学系的大三学生胡光海,也是罗路的外甥。
罗路失踪的时候,胡光海还被特地叫到校长办公室,几个大领导围着他,询问罗路的社会关系。一无所获。据胡光海说,罗路为人很好,遇事总是乐呵呵的,不计较得失,一直抱着吃亏是福的观念,别说仇家了,连关系不好的人都没有。当然,对同事走访调查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
巧的是,胡光海失踪那天也是周六,那一天他的室友都出去玩了,因为快到期末考试,重压之下“总得让人放松放松”——这是室友的原话,他们也极力劝他一起去,可是他有一门科目很拿不准,于是选择留在宿舍复习功课。
室友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临近宿舍锁大门的时间了,晚上又下了一点小雨,他们一路冲向宿舍,雨淋淋中抬头看见他们宿舍阳台的灯还开着。
一路嘻嘻哈哈跑上楼梯,打开门,空无一人。阳台门开着,胡光海桌上一本教材还摊开着,一支中性笔取下了盖子,斜斜地放在书上,在纸页上划出一道浅蓝的痕迹。
刚开始室友们还不觉得有什么,笑骂了两句这个老胡出门又不关灯又不关门,可把他们冷够呛,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商量一会儿谁下去帮胡光海去叫宿管阿姨开门。他们很快地冲完澡,将宿舍的灯全部打开,搭了一块板子,椅子搬在一起开始打跑得快。
直到十二点熄灯,胡光海还没回来,室友们这才觉得不对劲了,又想起学校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踪案。外面寒风瑟瑟,几个人在室内听见风吹着阳台门哐当哐当响,都不声不响出了一身冷汗。
年龄最大的那个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打了辅导员电话。一刻钟后,辅导员气喘吁吁赶到他们宿舍,随意披着的外套肩上已经被冷雨淋湿,他的鬓角都在往下滴水,脸色惨白,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像是五官都要融化了,然后和脸上的水珠一起滑落。几个室友更是不敢说话了。
三起失踪案,时间间隔近,凶手来去无踪,受害者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在他们独处时,怕是谁也不会想到,黑暗的触手向他们缓缓神伸来。
叶南初摸了摸下巴,直觉这可比米切尔庄园的案子麻烦多了。
沈程川已经绕过玻璃门走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叶南初先说话了:“你出来干什么?”
虽然叶南初语气平静,但沈程川怕她还在生气,没敢接话。
叶南初盯了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下巴朝食堂里面一点:“吃饭去啊,这不饭点吗?”
沈程川也放下心来,跟着她去窗口前排队。人不多,他们很快就打好了菜,叶南初点了一份炒时蔬,一碗蒸蛋,一份糖醋排骨,沈程川就点了番茄炒蛋和辣椒炒肉。
叶南初知道他是挑食,不过……她看了一眼沈程川餐盘里满满一格辣椒,只有零星几片肉片混在里面,忽然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太能吃辣啊。”
这个问题问出口,她却忽然思维发散了,想起早些时候自己的疑惑:怎么在“米切尔庄园”还能好好交流的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反而不行了。大约正是因为那是世界是虚幻的吧,像从现实中裁出的一部分,有多久呢?五秒?一分钟?却像是他们小心翼翼偷来的时间,心照不宣地在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看看对方。
况且这里学校,况且他们这样在食堂对坐着一起吃饭的场景太熟悉。不过以前沈程川来食堂都是为了陪她,因为沈程川吃不惯食堂的菜,她大学很没有几个钱,只能在食堂吃点便宜的套餐,劝过沈程川几次不用陪她吃饭,他总是笑着说想多看看她。
沈程川笑笑说道:“来绿浦这么些年了,也吃习惯了。”
叶南初笑了,想说你在渝城四年也没有吃习惯啊,刚要开口,忽然看见一个中年女人一手端着餐盘,一手牵着一个大约**岁的小女孩,刚打好菜,准备找位置坐下。
那中年女人穿一身果绿色长款羽绒服,身材有些臃肿,大约衣服实在太厚,或是人到中年的发福,脸上皮肤都有了些松弛的趋势,一边一个细细的银耳环挂在耳垂上,浑身上下就只这一样饰品。小女孩圆圆的鹅蛋脸,下巴尖尖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黄毛丫头”,头发毛燥发黄,扎成一个丸子堆在头顶,几缕碎发从脑后垂下,随着她迈步的动作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脖颈。她身穿着一件浅粉色毛衣,上面印着淡黄色的笑脸,一个小熊玩偶缝在旁边,小女孩一边走一边捏着小熊的脸。
是罗路失踪前的目击者陶丽琴,小女孩是她的女儿陈月。
叶南初和沈程川对视一眼,然后抬起手朝陶丽琴挥了挥,又指指身边空位,陶丽琴一见是他俩,也就高高兴兴坐过来了。
陶丽琴只拿走了两个馒头,就把餐盘推给陈月:“吃吧。”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一小袋咸菜,看了一眼沈程川和叶南初,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早上吃早餐剩下的,不好浪费嘛。”
叶南初笑笑,把那碗还没动的蒸蛋端到她面前。
“哎呀哎呀不用,你吃你的啊。”陶丽琴尴尬地笑着,要把蒸蛋端回她面前,又被叶南初挡下。
“没事的没事的,”叶南初冲着打量她的陈月笑笑,继续说道,“我这是点多了,您吃吧,不然就浪费了。”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反正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来找我。”陶丽琴将碗端近,把一大半的蒸蛋舀到陈月面前的小堆米饭上,另外一小半才放回自己面前,慢慢吃着。
沈程川看看叶南初,用口型无声说道:“我去给你买一碗。”
叶南初轻微摇摇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陈月声音甜甜的,圆圆的大眼睛在刘海下扑闪扑闪的,认真地看着叶南初。
陶丽琴用手肘轻轻捣了一下陈月,语调含着温柔的严厉:“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这是文静老师,那是李志老师,都是妈妈的新同事。”
“文老师好,李老师好。”陈月乖乖对着他们打招呼。
叶南初和沈程川也微笑着冲她点头回应。
陈月跳下板凳,跑到他们面前,仰起脸:“老师,你们也是化院的吗?”
沈程川偏过头,笑着说:“是啊,我们和你妈妈都是化院的,你平时也可以来找我们玩。”
陈月一脸兴奋地瞧着他俩,语调都上扬了:“听说化院有吃人的妖怪啊!”
陶丽亚粗大的手掌打在陈月后脑勺:“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又冲着叶沈两人赔着笑:“别听她乱说,这孩子,这样吓人的事还当个玩笑一个,一天拉着我问东问西,真是年纪太小,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月瘪瘪嘴,低下头。
叶南初摸摸她的头,声音温柔:“没事的,别害怕,世界上怎么会有妖怪。”
“不过这事确实有点奇怪哈。”叶南初看向陶丽琴说道,“你说好端端三个人,就这么消失,真是让人发怵。”
“唉,谁说不是呢?”陶丽琴连连摇头,压下声音,“真是吓人得很,那个罗老师,我是看着他走出办公室的,结果人没回来!吓得我啊,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真是吓坏人了!”
陶丽琴一脸心有余悸,叶南初也就没再追问了,只是随口把话题拉开了,聊了些有的没的。她们母女很快吃完了饭,手拉着手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推开旁边玻璃门离开。
叶南初看着陶丽琴给陈月套上深粉的厚外衣,戴上大红色的小帽子,小心把耳朵遮好。两人手拉着手向外走,天灰蒙蒙的,光秃秃的树枝也成了灰色。这冰块一般的灰里,仿佛只有那顶小红帽是鲜活的,一跳一跳,像一簇火苗,一跳一跳地在寒天雪地间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