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回来了。”


    说话的是凉国公府的老管家。


    蓝太平看着正要从后门运出去的棺椁，他走上前轻抚棺木。


    “青儿姐，狗儿。在那边若是缺什么，给我托个梦。”


    说完他叹了口气。


    老管家和几名府兵也都低着头，蓝太平扫了他们眼后把目光停在老管家身上，“老夫人呢？”


    老管家脸上肌肉轻颤，随即恭声道，“老夫人有些倦怠，正在静养。”


    “吩咐奴婢转告公子，明日公子与少夫人若是启程返回北平府，就不必与她见礼了。”


    蓝太平闻言嘴角抽了抽，随即化成一脸的苦笑。


    “自己这个儿子不孝啊，总是让母亲伤心难过呢。”


    说完他摆了摆手，老管家行了一礼后领着几名府兵抬着棺椁离开。


    蓝太平回到自己院落，徐妙锦见他一脸疲惫于是关切的问道，“夫君，累了吧。”


    她从燕儿手里接过一碗参汤，“喝一点参汤，刚熬好的。”


    蓝太平面露笑容，“多谢娘子。”


    接过来后喝了两口，顿觉精神为之一振。


    “夫君，跟陛下谈的如何？”


    闻言蓝太平放下茶碗，面带微笑的说，“已经跟圣上陛辞过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返回北平府。”


    “夫君，既然陛下那边已经说过了。我想回趟徐府跟大哥说一下，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徐妙锦面色喜忧参半道。


    “理应如此，那你早去早回。”


    蓝太平也不知道，下一次返回京师是什么时候。


    ……


    第二日清晨，正厅内只有蓝玉端坐在那里喝茶。


    蓝太平和徐妙锦前来拜别。


    “平儿，妙锦。你们不用担心家里，在北平府安心的过日子。”


    “徐府那边也无需担心，有什么事为父会照应着。”


    蓝玉一脸温和的说道。


    “多谢父亲大人，儿媳先替家兄谢过大人。”


    徐妙锦福了一福道。


    蓝玉则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随即转向蓝太平，脸色阴沉了下来，“带兵打仗现在为父教不了你了，但做人做事身为父亲还有资格提点你几句。”


    “请父亲大人教诲。”


    蓝太平忙躬身行礼道。


    “哼”，蓝玉冷哼一声，“朝廷也好，江湖也罢。其宗旨永远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你这一路走来之所以能成功，自身的天分与努力自然不可或缺。但是，更重要的是因为你姓蓝。”


    “因为你是淮西人，因为身后有一群淮西叔父的支持。”


    “过河拆桥的事少做，哪怕你打的是为国为民的旗子。”


    蓝太平闻言一滞，但立刻就躬身行礼。


    “父亲教诲的是，儿子一定会牢记心底。”


    蓝玉见他恭敬的样子，知道自己这儿子怕是口服心不服。


    他喝起茶宛喝一口，掩饰内心的纠结。


    但是放下茶碗后，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


    “虽然封王去职了，但掌管三大营防御北疆的担子还在你肩上。”


    “切不可做无官一身轻的想法。”


    蓝玉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谨遵父亲大人教诲，儿子绝不会辜负父亲大人的一片苦心。”


    蓝太平的眼神坚定平和，没有丝毫的敷衍之意。


    “好了，时候不早了。”


    “你娘身体不爽利，就不前来相送了。”


    “上路吧。”


    蓝玉说完端起茶碗。


    “父亲，儿媳就此别过父亲大人。”


    蓝太平和徐妙锦双双行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府，蓝缚虎早已经准备好马车。


    蓝太平扶着徐妙锦上了车，自己也翻身上马。


    他回头看了眼凉国公府，随即转过头大手一挥，“出发”。


    ……


    乾清宫内，小皇帝神色有些萎靡。


    昨晚他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脑海里总是回放他与蓝太平谈话的画面。


    自己的舅舅难道真的心灰意冷了？


    自己做的是不是太着急了？


    就如同削藩一般，时候未到就着急削掉他的兵权。


    将来若是出了事，又有谁能像他这般擎天保驾呢？


    可若是不削他的兵权，万一……


    就在他坐在龙椅上冥思苦想时，江保过来低声道，“陛下，开国公求见。”


    小皇帝回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请他进来吧。”


    “是”


    常升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了进来。


    蜡黄的脸色，萎靡不振的神情。


    “臣参见陛下”


    常升跪下行礼。


    朱允熥眉头一皱，“二舅昨夜没休息好？”


    “回陛下，臣睡得有些晚。”


    “二舅快起身，赐坐。”


    “多谢陛下”


    常升站起身冲着他抱抱拳，于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常升这才感觉精神好了一些。


    “不知陛下大早晨唤臣来有何事？”


    看着常升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小皇帝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同样是舅舅，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但感慨归感慨，正事还得做。


    他深吸了口气，换上一副笑脸道，“朕听闻姥爷在世时，那是皇爷爷手下第一猛将。”


    “大明的版图，至少有一半是他老人家打下来的。”


    常升一听陛下提起自己的老爹，他顿时来了精神，“陛下所言不假，家父开平王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


    “就是如今靠山王手中那杆，家父就凭着这杆枪曾孤身一人乘小舟跃上采石矶。”


    “硬是靠着一人一枪，撕开了元军的防线。我军这才能顺利的拿下采石矶，从而夺取了金陵城。”


    常升说到兴奋之际，唾沫横飞，完全停不下来。


    “皇爷爷曾说过，姥爷乃是世之名将，未有过之。”


    朱允熥插话道。


    “太祖确实这般评价过家父，只可惜家父去世的太早。”


    “否则，哪里还会横生这么多枝节。”


    常升暗有所指，小皇帝听出其中的画外音，神色也随之一黯。


    “陛下，难道找臣前来只是为了叙旧吗？”


    常升见气氛不对，忙岔开话题道。


    “哦，这是一方面。”


    朱允熥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朕还有一事需要舅舅出面。”


    “何事？”


    常升警惕的问道。


    他就知道，大早上把他喊过来肯定不会单纯的为了叙旧。


    “二舅你也知道，三舅已经封王了。”


    “那么朝中的事务他再插手就不方便了，而且他除了仍然暂掌三大营的兵马外，其余职务皆已经卸任。”


    小皇帝看着常升的脸色，见对方明显的眉头紧皱，他心中一沉。


    但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原本计划好等他征伐安南回来，由他主持裁军之事，就不得不另寻他人了。”


    常升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难看的如同死了爹一般。


    他刚要开口拒绝，可是小皇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朕与大臣们商量过后，觉得只有开国公您不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不输靠山王。”


    “这件事，非你无人能成。”


    “所以，还望二舅不要推辞。”


    听着朱允熥一口气说完，开国公常升的脸都绿了。


    什么玩意，这种得罪人却没有任何好处的活，竟然想安排给他这个亲舅。


    常升瞥了眼龙椅上的小皇帝，忍不住腹诽道，“合着就会坑自家人，难怪人家蓝太平刚回来没几天就走了。”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老朱家怎么都是些这样的玩意？”


    “怎么就没继承我姐姐的一丝优点？”


    “二舅，想什么呢？”


    眼见常升在那发愣，小皇帝忍不住发声问道。


    “哦，没什么。”


    常升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


    “既然没什么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小皇帝朱允熥兴奋道。


    “我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