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日雨
作品:《穷凶极恶》 祁染看着这张脸,有些卡壳了,半晌没有想到应该说什么。
对面的人与他面对面平齐地蹲着,为他撑着伞,耐心等他开口,不急不缓。
祁染嘴唇动了动,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你知道银竹院在哪里吗?”
面前男人似乎是没想到祁染会这么说,稍静片刻,那双漂亮的眼睛安静敛下,长睫挡去当中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祁染看见他眉尾轻挑一下,再抬眼时,双眸内盛满柔情笑意,“你想去银竹院?”
全乾京所有灯火似乎都流转进了这双眼睛里。
一时间,祁染有种脑袋一空的感觉。
“对。”
男人笑了起来,对他伸出手,“我带你走。”
祁染茫然地搭住那手。
手心触碰到那只手的瞬间,祁染第一感觉到的是一股凉意。
凉,但不冰冷,有点像雨水滑过的玉石,凉丝丝的,但挨着温暖的东西,很快也就变得暖融融起来。
男人五指牢牢箍住祁染的手,微微一用力,将祁染扶了起来。
祁染冻得太久,站起来时一个趔趄,那只手又顺着祁染的手肘飞快地握住他的腰,扶了他一把。
指腹按在侧腰上时,隔着衣服,祁染都能感觉到细细的指骨压紧箍进了他的腰腹,惹得他腰上一痒,后颈顺着爬上一股酥麻,一直没入发根。
这人的手劲儿不小,祁染模糊想着。
“又湿透了。”
一句轻轻叹息,裹挟着一股淡淡清香袭来。
祁染眼前一黑,随之而来的是周身一暖,一件轻柔但密实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祁染大脑又卡壳了,哑口无言了片刻,“...谢谢你啊。”
这个季节还带大氅吗。
不过算了,晚上确实很冷。正好,冻死他了。
男人瞧着祁染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知何时一根手指微微屈起压在唇前,轻轻笑了起来,眉目尽是愉快之色。
他一笑,祁染又看呆了片刻,正好借机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模样。
这人穿着一袭黛青衣裳,走线细密,可见用料不俗。
外裳外,顺着肩头松垮垂着一层半搭月白云纱,缀着玉珠银线,没有完全罩在身上,而是半披于后背,自然垂落,腰间恰到好处地悬着丝绦与腰佩,霁月光风般的清逸。
又见他鸦黑的长发斜挽,用一羊脂玉扣松松拢成一束,顺着右肩颈弯,随意又柔顺垂搭下来,轻快自得。
这身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是寻常人,祁染暗暗心想。
西乾自有一种怡然淡泊的风流,虽然男子成年按规矩来说要束冠以示人,但年轻贵族男子私下出行时,不乏这样闲散随意的打扮,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男人见祁染不说话,微微偏了偏头,一缕发丝顺着清美的脸颊无声滑落。
“银竹院,不去了吗?”
“...去!”
祁染赶紧答应,踉跄走了几步。
看着不像是坏人。
是也没法了,比起在这儿冻死,他更愿意碰碰运气。
他大论文还没弄完,如果能回到银竹院,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之前两条腿已经快跑断了,又受冻这么一遭,走路更不利索了。
男人的手又伸了过来,牢牢把住祁染的小臂,稳着他走。
祁染有点难为情,但看见面前人没说什么,只是垂眸这么扶着他,心里松了口气,感激对方体贴。
那只手贴着他的小臂,他没话找话,“你叫、呃,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男人微微侧颜,安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转向一旁,没有很快回答,“你...不认识我?”
祁染先是一愣,随后心道自己太莽撞了,无端惹人生疑。看他身份不是普通人,一个腰牌就能把刚才的人吓成那样,应该是这儿有名的人物,难怪他会这么反问自己。
但那双眼睛又转了过来,带着柔和之色,一手持伞,一手扶着他。
雨势渐大,顺着伞面,滚珠似地落下,垂下一圈透明水帘。
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这道晶莹屏障之外,连车马经过的声音似乎都因为雨水不断淡却。
雨幕之下,只有二人,再瞥不见其他。
“知雨。”男人笑了,声音混杂着淅沥雨水,“我叫知雨。”
“知雨。”祁染学舌似地重复了一遍。
两人撑着同一把伞,穿梭在雨夜中。
祁染想了半天合适的称呼,“知雨公子,您知道银竹院?”
“唤我知雨就是了。”知雨牵引着他到停在街角的马车前,“我既说要带你走,自然是知道的呀。”
祁染发现这人说话也和他的神态表情一样,非常的柔,但不是阴柔的柔,而是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就像他垂在肩前的那一束长发似的。
也许是被大氅包裹着暖和了一点,祁染的脑子开始东想西想。
临到马车前,他又有点犯怂了。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语言互通,和去了国外也没区别了。只要有个有心人想骗他,准能骗得他裤衩都不剩。
这要是在现代,有什么事他还能报个警。可这是古代,发生点什么他直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知雨先上了车,对他伸出手。
祁染站在原地,有点犹犹豫豫地开口,“知雨公子,你真的知道银竹院在哪儿吗?”
不是他多疑,关键是他一路上也试着问了几个看起来面善的人,都说压根就没听说过银竹院。
问得多了,祁染也有些气馁了。
银竹院说到底只是现代南市一个荒废公园的名字,虽然听着古色古香,但要倒退回千年前的西乾,没有这么一个地方也正常。
他都快说服自己了。
但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温柔细心对他说“我带你走”。
这怎么想都...都像人贩子才会干的事。
那只向他伸出的手悬着,并没有缩回。
祁染踌躇着,抬眼一瞥,立刻愣住了。
知雨闻言后垂眸,眉头轻蹙,听了这话后似乎有些失落,却又在祁染看过来时,仍然温和地对他展颜一笑。
只是这笑容里仍然褪不去一抹落寞神色,连颈弯垂下的乌发似乎都被这份情绪沾染,变得黯淡不已,在祁染面前悬着的手掌心向上,手指蜷了蜷。
雨淅沥沥地下着,却没有淋在祁染身上。
祁染这才察觉,自己的头顶仍然悬着一把伞,挡去春日雨水。
“你不相信我吗?”
半晌,幽幽的一句话顺着雨声落下了,知雨轻轻偏头,松散的长发垂下些许,挡住他的侧颜。
他一根手指将发丝挽在耳后,慢慢吐出一口气,尾音轻颤,长睫压着多情眸,双眸轻移过来,含着不知哪里折过来的光,慢慢自下而上地望了祁染一眼,神情难过。
祁染立刻有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知雨稍顿片刻,望着祁染,寂寥地笑了一下,“我见你雨夜只身一人,总是放心不下。你这番模样,定是从远处而来,柔弱而无自保之力,偏偏又生得白净不俗,若是又像方才一般...”
他双唇微张,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容姿不端,惹你多疑也是自然。只是——咳咳...”
话没说完,人先咳了两声,像是着了凉,咳得长眉轻蹙,眼尾发红。
祁染心肝立刻一抖,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不是,我的意思——”
知雨叹息着打断他,“无妨,不必客套。”
“那...那我跟你去吧。”祁染晕头转向,迷糊楞登地抓住面前那只手,刚刚抬脚,那只手反过来牢牢稳着他,单单一只手的力气,几乎是将他拎上了马车。
祁染像个小鸡仔一样,眼前风景一晃,整个人就已经坐在了马车里。
他有点麻木了。
这样力气的人,真想让他跟着走,就算他不同意,也有一百种方法强行拖着他走。
不过他刚刚救了自己,应该没什么恶意。
祁染老老实实开口,“谢谢你啊,知雨公...知雨。”
一只手伸了过来,替祁染拈走不知何时粘在他头发上的落叶。
对面的人姣好一笑,“不必客气。”
车轮滚动起来,祁染眼神在车厢内晃了一圈,每当不自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时,对方便微微一笑,如三春暖阳。
祁染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能说什么,干脆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不知马车驶过什么路,微微一晃,颠簸不大,祁染伸手扶了下窗棱,视线不经意间从坐在对面的知雨身上扫过。
下一刻,祁染的视线又转了回来,死死盯着知雨的领口。
也许就是刚才那阵颠簸的原因,对面男人的领口处滑落出一枚莹润的物件,坠在胸前。
是一枚平安扣。
是祁染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模样的、母亲留给自己,但自己前几天不慎遗失的那枚平安扣。
“你戴的是——”祁染几乎失声。
知雨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摸了摸平安扣圆润的轮廓,“这枚玉坠子吗?”
他又笑了起来,“这坠子怎么了?”
祁染使劲儿压着嗓子,才没让自己嗓音发飘,“这是你的吗?是买的吗?”
知雨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儿平安扣,似乎颇为爱惜。
“他人所赠,自小佩着,从不离身。”
[小丑]昨天我以为我没定时,但今天定时了也没及时发出去,应该不是我的原因,白认错了!!(好像是挂了别的东西的原因,应该不赖绿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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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今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