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谧瞪着她，“你这么想嫁出去呀，你早点嫁呀，最好你明天就嫁出去！”


    林多多看着他，目光没有多少触动，好像都习惯了。


    这目光让林谧浑身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沾上一样，让他恨不得再说些什么出来，可这会儿林太太也上来了，陪着的还有林静。


    林太太瞪了林谧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不快下去！”


    林静也朝林谧摇头。


    林谧胸中憋着气，又看了一眼林多多一眼，见她还是跟平时一样低着头，让他那股气儿又涌上来，还是林静拉了拉他。他看向林静，又回头看一眼林多多，不由得冷哼一声，跟随着林静下楼。


    林太太见长女跟儿子都下去了，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林多多，她一手还护在门框上，好像不让谁进房，或者这家里的任何人都一样。“你弟他呀就是这个脾气，你也知道的，不要跟他生气，浪费你力气。”她说着，去拉林多多的手，将她的手从门框上移开，拉着她往房间里走。


    房间除了当时装修置办下的东西，好像也没有特别的东西，最扎眼的是角落里的行李箱，让林太太眼神一暗，视线很快就收回来，拉着人坐在床沿，没听人吭上一声，她叹气，“是不是觉得家里嫁妆给少了？”


    林多多立即摇头，“没有。”


    林太太看着她。


    林多多没抬头，还是被林太太用双手抬起了下巴，不得不面对她的眼睛，只听见林太太说道，“你看呀，这眼睛，你这眼睛像极了我，阿静跟阿谧都没有你像我，可惜呢，你脾气不像我。我嫁给你爸的时候，被你阿婆家人都瞧不上，无非是嫌弃我家穷，家里头都是女儿，又生怕我将来也全生女儿……”


    “我知道。”


    林多多受不住她的目光，不由得想要避开，嘴上慌乱地想要打断她的话。


    但林太太不肯，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的后悔，可你呢，你自己选上也不要后悔。”


    林多多搞不清她到底想说什么，毕竟她们母女之间连句贴心的话都说不了，她在这家里感觉自己跟个影子一样，又不得不依附于这个家，“嗯。”


    林太太终于有些爱怜，双手放开她的下巴，摸摸她的头顶，平时对她锯嘴葫芦的样子很是烦躁，现在她到觉得也挺好，“我受过的事，也不想在你身上发生，你以后呀，就生一个就好了，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要好好的养大。不要像我，把你们三姐弟都养成这样子，你呀虽然是我亲生的，可没有在我跟前长大，我心里头总是隔了一层，也想努力对你好，可也……”


    林多多听着她的剖白，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话。


    人说的是实话，她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满心的惶然，就像那一年，她拉着行李箱回来时，明明都是她的家人，她也是满心的惶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她的身体一样，让她的双腿渐渐沉重起来。


    “我不是不想待你好，可……”林太太叹气，“你也别埋怨我，大概没有做母女的情分吧。”


    林多多目光发直，眼里映着林太太的脸，却不是看着林太太，“哦。”


    她被动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是听明白了。


    林太太竟是眼睛湿润了，抽来几张她床头柜上的纸巾按了按眼角，“你别怪我，也别怪这家里的每个人，我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你送出去，也许没送出去就不会这样了。”


    “哦。”林多多不知道自己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她笨拙的再应了一声，是个人都得生气的吧，都得伤心的吧？她这么想，可她连这半点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伤心了，需要吗？她在问自己，需要这些情绪？


    林太太好像把这些话说完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你不要觉得我自私，我只是把自己心里头的话说出来，叫你也听听。”


    “哦。”林多多依旧这么不咸不淡地应上一声。


    林太太也不指望她说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甚至还预演过这个女儿的暴怒与发作，可一点儿都没有，这种反应，让她反而觉得踏实，她都承认了自己的自私，难道这个女儿还要再怎么要求吗？这种手段用在女儿身上，她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将心落了回去——在提嫁妆与彩礼时，她甚至都有点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答应了人陆晓什么。


    “你早点睡，”林太太轻松了，就自在了，好像待她一直像个真切的母亲那样，摸摸她的头，一脸的怜爱，“你问问陆晓几时有空，我跟她妈一块儿找人挑个日子。”


    林多多点点头，就看见林太太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出门，她坐在床沿，还能听到林太太哼着着的曲儿，听上去还蛮好听，至少她以前没听过。


    大概是房间里空调太凉的缘故，待再也听不到林太太在楼道里的脚步声，她才缓缓站起来，觉得膝盖跟双手都是冰一样的冷，房间里的穿衣镜映出她整个人的木然，她自己也看见了，一点生气都没有。


    这是她自己吗？


    她想，难不成是鬼吗？


    她“呵呵”地张嘴对着穿衣镜笑，声音没有，再努力笑，还是没有声音，声音像是卡壳了一样。她不由得用双手扯自己的脸颊，硬是扯出一张笑脸来，对着镜子笑。


    没等她摆上一会儿笑脸，手机就有了动静。


    她对着镜子拧拧眉，觉得里面的人跟个小丑一样，不被期待的孩子，哦，她可真是可怜虫呢。


    手机屏幕一划开，就看见郑甜给她发的消息，“人陆晓上门了呀？”


    还发了个放烟花的恭喜包。


    莫名地，就让她真正地笑出声，对着手机说道，“是呀，我要结婚了呢。”


    郑甜那边有点吵，就将手机凑到耳边听，听见林多多的声音，她表情就稍滞了一下，再重新听上一回，还是觉得声音不对，就招来服务生替自己一会儿，她自己则从服务台后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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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依旧去了后门处，“是呀，要结婚了呀，要买什么的，你叫我呀，我同你一道去。”


    林多多失笑，镜子里的她眉眼柔和，好像刚才木然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我跟你能懂什么呀，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我去呀，反正就这样的，他们商量着就行。”


    郑甜想想也是，到是八卦地问上一句，“收不收彩礼呀？”


    “算收了也算没收吧，”林多多这么说，“三金呀酒水钱呀还有给长辈的那个什么叫什么包的钱都在里面，一块六万八，不够的反正我家出；到时家里再出这个数让我带走呗，反正就这样。”


    郑甜有点吃惊，“啊，就这样呀？”


    林多多往床里一躺，拉过空调被盖上肚子，“也还好啦。”


    郑甜接受了她这句“也还好”的说法，“也对呀，咱们都什么年代了，这样也正常呀，我们那个谁呢，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还是租的房子呢，至少陆晓这房子是有的，全款的，都不用你一起还房贷。”


    “还房贷也没事呀，”林多多想得还蛮实在，“反正要结婚，不都一样嘛。”


    郑甜也觉得这个道理，也不好说林家给的少，因为他们家向陆家要求的也不多呀，听上去好像就合情合理的事，可难免让她联想起要是林静出嫁，林家会给多少嫁妆呀——但这个话，她不会在林多多面前说，“哦，也是呀，反正是奔着结婚去的，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想想呀，他全款房，你还能省出一点钱来，多好呀。”


    “那以后是在娘家厂里上班，还是去陆家上班？”她到是给问问去路，“有什么个打算呀？”


    这个才是让林多多烦恼的点，“你说我要不要重新找份工作？”


    郑甜懂了，“咱们这里没有特别高工资的工作，也就政府单位了，你想考吗？”


    林多多失笑，“哪里那么好考，现在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在考，我还得重新拿起来，太累了。”


    郑甜想想也是，要是想考的话，当年就去考了，也不至于就到现在才说这个事，“反正投简历试试，到底你也是有工作经验的是吧，也不要急，就慢慢地投好了。”


    林多多现在手头缺钱，给爸妈一弄保险，她手头就没有钱了，“我给爸妈交养老保险，你呢，阿姨叔叔有交了没？”


    “他们自己交着呢，”郑甜说道，又反应过来，“你有钱交这个？陈叔跟李婶他们年纪到了也只能一次性买了，你拿得出钱呀？”


    林多多下意识地抠鼻子，“这不是没钱嘛，大概只能选一个档次参保上，再通过养老贷去贷款，让他们每个月用退休金还上。”


    郑甜也知道这个一点，“那去农信社贷款的担保人你去签字吗？”


    林多多“当仁不让”，“那不是我还有谁呀。”


    但郑甜还是得劝她，“你不能先自己去签字，让李婶先去找找人，或者找你亲妈也行，等他们都不给签字，你再去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