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落入她手》 宋亦舒十指搅成一团,绣眉紧蹙得几乎要打架,支支吾吾道:“要不……我……我去给你找根棍子……”转身一看,满山的树木都在抽新芽,哪有掉落的树枝,再说,凭她的力气也折不断。
裴屿恒好笑地看着她:“宋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理,但我们现在处于生死危急关头,在命面前,什么规矩都可以放一放的,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但是……
宋亦舒咬着贝齿看他一眼,心一横,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走……走吧……”
她是真不会啊!
裴屿恒心里叹息一声,扯着她的袖子把她胳膊往上拉,她身量小,头顶也只到他肩膀:“你把手架在我胳膊底下……对……我手撑在你肩膀……”
不确定她能承受多大重力,裴屿恒一点一点往下松。
松到五成力道时,宋亦舒闷哼一声,腿一软,身子往一边歪去,吓得裴屿恒收回两分力气,手臂也往回揽,拥住她。
这人这么重吗?宋亦舒心里嘀咕。
裴屿恒试探问她:“宋小姐,还能走吗?”
宋亦舒艰难地“嗯”了一声,率先迈开腿。
她步子实在走的小,还经常走三五步就停下大喘气,照她这速度,明日天亮都走不出这片山,裴屿恒被她磨到没脾气,也跟着停下。
宋亦舒松开挂在裴屿恒身上的手,捂着自己的胸膛喘气,还不忘抽空跟裴屿恒说话:“裴公子,真是抱歉……我的身体实在……”
“无妨。”裴屿恒摆摆手道,“若有得选,想必宋小姐更想要一副康健的身体。”
宋亦舒弯起嘴角,眸子也多了份笑意,还没等她开心多久,脑子突然一混沌,整个人软软地往下倒。
“宋小姐——”裴屿恒眼疾手快接住她,仔细打量才发现她小脸红的不正常,顾不上许多,他手背摁上她额头。
怎么这么烫!
怀里人已然闭眼晕过去,裴屿恒一咬牙,一把将人抱起,不料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他咬紧牙关还是没撑住,单膝跪地,双臂依旧紧紧抱住人。
他艰难挪到一颗树下,昂着头喘息,他把宋亦舒放在臂弯,她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十分乖巧。
胸腔里传出的疼痛比刚才更甚,喉咙干涸到极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裴屿恒眼皮越来越重,他晃着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但枉然,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
“嘶——”
宋亦舒被手上针扎似的疼痛强制唤醒,睁开眼便是自己熟悉的藕粉色架子帐顶。
“祈安——”
“祈安你醒了——”
声声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宋亦舒茫然转头,自家娘亲一脸担忧的样子映入眼帘。
思绪渐渐回笼,后怕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宋亦舒鼻头一酸,眼泪涌满眼眶。
“娘——”宋亦舒“腾”地坐起,抱着自家娘亲呜咽哭出声。
“诶诶,这银针还没取,小心点……别碰到了……”宋亦舒父亲宋淮民小心翼翼取下女儿手背上的银针,看着女儿在自家夫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也湿了眼眶。
在得知精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摔落山坡那一刻,宋淮民的心几乎骤停。
云州多山地,很多地方虽说是土坡,但多棱石,几乎和山崖差不多,外头还有野兽……宋淮民不敢再往下想,煞白着脸让全部家仆出去寻女儿,还去衙门塞了好大一笔银子,请衙役帮忙寻人。
幸好……
幸好最后找到了……
长时间的情绪起伏过大对宋亦舒身子不好,宋夫人宁琬竹抚着宋亦舒薄背,宽慰道:“莫哭了,再哭下去对你身子不好,此般逢凶化吉,往后便可平平安安。”
“嗯……”宋亦舒抽抽嗒嗒止住哭声,仍埋首在娘亲怀里,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孩童,总是下意识寻找最让人心安的怀抱。
宋淮民让宋亦舒伸出手,他给她仔细把脉:“嗯,没事了,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养着,莫随意外出。”
听到爹爹这话,宋亦舒长吁一口气,似想起什么,她又问:“爹爹、娘亲,我昏睡了多久?我摔下山时得一位公子相救,他伤得重,你们可带他回来疗伤了?”
“你昏了三天三夜。”宋淮民叹了口气道,“祈文认识他,将他一并带了回来,裴公子底子好,你又给他吃了玉神丸,保住性命没问题,不过内外在的伤终究不可避免,他后背撞击过重,伤及肺腑,左手两次扭伤,身上各处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
祈文是宋其尧的字。
他伤势这样重!
宋亦舒光是听就头皮发麻,不敢想要是没有裴屿恒救她,那她前脚摔下山坡,后脚就能见到阎王。
见女儿脸色比方才更哀愁,宋淮民忙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用上最好的药医治,凭我们宋家的医术和药材,静养三两个月便能痊愈。”
“那他现在如何?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宋亦舒抓着宋夫人的手,泪珠将落不落。
宋夫人不想女儿折腾,婉言拒绝:“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再说,你两个哥哥轮流守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宋亦舒抿了抿唇,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宋夫人。。
宋夫人心里像被针扎似地疼,她怜爱地抚着宋亦舒秀发,声音轻柔:“他是你救命恩人,你当面感谢是应该的,只是你也受伤在身,不如这样,你先喝服药,再睡一觉,若是晚间好一些,我和你爹陪你去。”
“好。”她这副身子骨从小就让人担心,若不按娘亲的安排来,她是见不到裴屿恒的。
宋家医馆开的大,有专门煎药的药工,煎药技巧高,煎煮出来的药汤总能比别的医馆少两分苦涩味,如今煎到宋亦舒这副却像没了能耐,黑乎乎的药汤看不见碗底,光是闻着就令人想呕。
宋亦舒咽了咽唾液,有些发怵地看着娘亲手里那碗药。
宋夫人捏着勺子的手微微发抖,她看了一眼丈夫,宋淮民叹了口气,叫丫鬟拿来两颗蜜饯:“……只能吃两颗,再多会影响药效。”
宋亦舒自知逃不过,伸手接过药,如赴死般闭眼一口闷。
药汤进嘴那一刻,五味杂陈的苦从嘴巴迅速冲上脑门,她一个没注意,被呛了两口,这下可好,直接把还没滑进喉咙的药吐出来。
“咳咳咳……”宋亦舒双手撑在床沿,咳得掉眼泪。
宋夫人心急,直接把碗摔到一旁,又端来一碗清水,哄道:“喝口水冲淡味道……慢点……再吃一个蜜饯……”
一通手忙脚乱,总算理好混乱的场面,宋夫人转头怒骂宋淮民:“你开的什么方子,竟这般难喝?不要一沽涌地把所有药材都混在一起,循序渐进不会吗……”
宋淮民站在一旁绞手指,表情委屈:“我……我也不知道舒儿反应会这么大……那我再开一副……”
宋夫人把宋淮民骂走了,转头扬起笑意安慰宋亦舒:“舒儿不怕,先用玉神丸顶顶也可以,娘就守在这儿,你歇息一阵。”
宋亦舒本不想睡,奈何身子累乏,加上娘亲又拿出幼时哄她的那些童谣,她躺在床上,眼皮慢慢合上。
等宋淮民把新方子的药端上来时,宋亦舒已经睡着有好一会儿,宋夫人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他莫要发出动静,随后压低声线:“睡着了,这药醒来再喝吧。”
宋淮民:“醒来再喝也行。”
……
春天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四处转,叩开宋亦舒房间窗户,冬梅忙去关窗,转头却看见自家小姐已经坐起:“……小姐,您醒了。”
宋亦舒“嗯”了一声:“我睡了多久?爹娘呢?”
“您睡了一个时辰。”冬梅边说边把掉落的被子重新裹回小姐身上,以防她受凉,“老爷和夫人说去看裴公子,此时应该在客房,现下已到晚饭时辰,小姐您要不要先吃点垫肚子?”
“不吃,没胃口。”宋亦舒神情恹恹,“爹娘有说我能不能去看裴公子?”
冬梅道:“有的,不过老爷说让您喝了药再去。”
不多时,房内另一名丫鬟冬雪端来一碗温热药汤。
宋亦舒捏着勺子搅了搅,闻到淡淡苦涩味,这药比之前那副好入口……这样想着,宋亦舒又是直接端起碗一口闷,与她往日慢条斯理的样子大相径庭。
没办法,药太苦,磨唧得越久越难受。
放下碗那一刻,冬梅马上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老爷说可以吃一颗缓药味苦涩。”
等嘴里药味消散得差不多,宋亦舒道:“更衣。”
宋府客房。
宋淮民正和裴屿恒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感谢裴屿恒,已经感谢两天了,听的裴屿恒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宋其尧刚让人煎好裴屿恒的药,走至门口便听见自家老爹在那絮絮叨叨,他连忙开口:“爹,屿恒的伤还没好,你让他多歇会儿,裴兄,这是你的药。”
“多谢。”裴屿恒接过,也是一口闷喝完。
宋淮民在儿子的“劝说”下收声,闷闷不乐地走到夫人后面,宋夫人笑呵呵打圆场,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