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你相信梦能预知未来吗
作品:《我看见自己》 夏夜,浓云翻滚,不见月光,翻腾的雷电宣告风暴的到来,沈星问看见大楼边缘逆光而立的身影。
狂风卷起对方的衣摆,整个人看上去空荡荡的,城市的灯光映照出模糊的轮廓,不知为何有些颓然和凄凉。
晚风的拥抱潮热湿黏,眼见对方迈开腿,他却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脑门,飞奔过去,双腿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光芒自天空落下,照亮漆黑的顶楼,轮廓也印上色彩,让沈星问得以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随后光芒褪去,他怔怔站定,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响。他目睹一点星光从掌间离开,在那之后,一道惊雷乘闪电到来。
“轰隆——”
“等等!”沈星问惊呼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起。缺氧一般大口呼吸,手里的玩偶被自己抓成一团。
后背被冷汗浸透,他连滚带爬从床边跌下,拿起手机手忙脚乱地解锁,定定看着屏幕中的数据半晌,才终于缓过神。
抬眼看向窗外,睫毛如蝶翼震颤,眸中因恐慌泛起水雾,惊魂未定。
他缓缓开口,感觉嘴唇干涩地刺痛,厚重的鼻音也略微有些不稳:“是,外头打的雷吗?”
雨滴裹着城市的碎片,无序地砸着玻璃,天色阴沉,太阳也被浓云掠夺光辉。
手机的时间显示还差几分钟七点。
“好久没起这么早了。”像是在开玩笑安慰自己,但脸上毫无笑意,起身时他才后知后觉膝盖闷痛,估计是刚才动作太大撞到了什么。
拇指轻轻抚过锁屏壁纸,他解锁给妈妈发去消息:“妈妈,休息了吗?”
但看到记录里自己转发的攻略,想到那边已是深夜,又无声无息地撤回,把手机放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周围是滚落一地的玩偶,他收集了很多,夜里就堆在床上揽着睡觉,大多是自己买的,还有小部分是妈妈出差回来带的礼物。因为量太大,他选择邮寄,直到昨天才终于到齐,原本还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结果没想到还做了噩梦。他把地上的玩偶挨个捡回床上,然后去洗漱,顺便冷静冷静。
世界的另一头,酒店里的黎云总算结束了当天的工作,正准备休息,就听到了手机提示音,点开聊天窗,却显示已撤回。她随即回复:“宝贝,我在呢,怎么了吗?”
但对方此时没带着手机,自然也没有看到信息。
洗漱完回来时,等不及的黎云直接打来了电话。一边刷牙一边闭眼在脑内思考的沈星问觉得做噩梦害怕要找家长这种事还是不说为好,却被突击来电又吓了一跳。犹豫再三,他还是按下接听,故作镇静:“妈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本来要躺下了,但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又没人回消息一直被吊着,”调侃中透出难掩的疲惫,但语气还在故作轻松,“能不能告诉我说了什么?”
“只是关心你休息了没有。”
“是嘛?那我下次吃完晚饭也关心关心你?”然而想开玩笑的黎云女士并没有得到回应,“真是的,老是不接我的玩笑。哈喽?还在听吗?”
“在的。”
沈星问不知道怎么接话,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在近两年,妈妈特别累的时候,就总想和自己开玩笑,他也明白,再刚强的人,在疲惫的时候也会想得到重要的人的关心和安慰。
可他做不到,不向别人索取安慰的人自然也不会安慰别人,这样的对话总会变成陌生的双人舞,一进一退,不停打转,否则也只会踩到对方的脚,更加尴尬,而且,面对这样的妈妈,他总有些害怕。
“算了,”自知不会有下文的黎云主动开口,她看着自己右手的手饰,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
“早点休息吧,你那边已经很晚了。”回答不着重点。
互道早晚安之后,两人挂断电话。
拉开窗帘,雨帘又把沈星问和世界隔绝。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卧室灰白的墙面,伸出右手,轻轻摩挲着空气,话语含糊:“少吃一顿早饭也没什么。”
之后的大半个上午,他双手抱膝坐在沙发里,看着雨幕出神,梦中的场景不时闪回,歪在膝盖上的脑袋抬起又放下,循环往复。也许是早上起个大早,在雨声的白噪音和繁杂的心绪中,他慢慢犯起困。
另一边,挂完电话的黎云女士还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床头的微光照弯她紧绷了一天的脊背,蛰伏的疲惫仿佛从房间的暗处奔涌而来,她轻轻抚摸着手饰,金色星星和银白的云朵,两条交缠在一起的链条,以及一个小巧精致的监测设备。
这是沈星问4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即便不能常常见面,他也希望有什么东西陪在妈妈身边。从那之后,它就再未被摘下。 她,承受不了第二次失去了。
“还是拜托她去看看吧。”做好决定,她强打精神,翻找联系人。
……
“砰砰砰——”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栏杆。
嗯,栏杆?
“雨这么大,不要站这么外面,哎呦——”
沈星问着急起身去把邻居叫回去,但保持姿势缩着太久,起身的时候腿一麻失去平衡,想要用右手支撑却传来一阵刺痛,结果狠狠摔了一跤。
稍微缓了一会,他又看见湿了大半的小恐龙晃个不停,可能是听到自己的叫声和摔在地上的声响,随后又没了动静,它很努力在传达出紧张的情绪。
脑补着对面的人的心思,沈星问感觉方才的愁绪散了不少,直接提高音量:“别站那里了,这时候淋雨容易感冒,而且手偶淋湿了没法帮你传纸条了!”
小恐龙很听话地挥手,缩了回去。
说来奇怪,明明才认识几天,他似乎习惯了有这么个小东西,为此还特地多搬了一张小椅子,把画板和椅子移到栏边,敲打栏杆的声音就是聊天的信号。可惜今天不行。想起自己刚回来时说不接触,真是打脸来的飞快,不过不疼。
不久之后,门铃响了,从门缝下塞进一张纸条:今天不开心?
沈星问心领神会,靠着大门坐下,轻轻敲了两下门:“隔着大门能听见吗?”
对面也回敲两下,不过声音在更上面,又塞进一张纸条:看猫眼。
沈星问透过猫眼,看见一只粉紫色的小鲸鱼上下摆动,操纵者倒是隐藏得很好,完全看不到,不过就算能,沈星问也不会那么做,既然对方不愿见人,也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
不需要递纸条了,也还要把手都藏起来吗?这样想着,他重新坐下:“居然还有别的,还有其他种类的吗?”
没有,就两个,自己做的。
“真厉害,”沈星问不住点头,又想到对方看不见,停下动作,“为什么那么觉得?”
因为我敲了很多下,没理我。
“怎么看着还有点委屈,敲很多下,不会都淋湿了吧?“他有些担忧地反问,”没什么事,就是睡着了。”
衣服和恐龙一起换了,别担心。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
“怎么猜的?你还会算命?”经过几天的交流,沈星问知道对方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售卖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平时就窝在家做各种各样精巧的小玩意,之前听到有吸尘器的声音也是在清理用剩的边角料,做好之后,店员每周五会上门取,店铺也不需要他亲自去管理,非常适合社恐。
因为你昨晚还没事,瞎猜的。
“猜的挺准,”对邻居的敏锐不吝称赞,有人能聊这件事也让他微微放松了肩膀,“你相信梦能预知未来吗?”
不信,做梦需要经历。
“居然会是这样的答案,”沈星问失笑,“但,有时候梦里的内容真实过头了,就很难不多想。”
梦到什么了?
他有些不忍回忆,左手指节掐到泛白,话在嘴边转了几轮才说出口:“我妈妈也许会出什么事。”
闪电照亮一切的瞬间,左手腕的手饰闪烁星光,正是这一幕才让他惊恐地醒来,当时他只觉得顷刻间血液抽离,似有电流刺痛全身,像是能感受到梦里那粉身碎骨的痛楚。
想起那种感觉,他慢慢蜷起身体,意识即将再次被恐惧捕获,但轻柔有序的敲击声在耳边响起,短短长,长短短短,短短长短,短短,长短,短,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这是?
“等,等一下!”听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停。
可惜对方没有给他时间,敲门声停下了,又是一张纸条:不必在意内容,缓过来了吗?
“原来如此,”沈星问轻轻抚摸纸条上的文字,明明没有温度,但心里却升起暖意,黯淡的眼中恢复神采,双手按上大门,语气兴奋又好奇,“可以再敲一遍吗?”
回答的不是纸条,而是长短,长长长的敲门声。
“那,折中一下?第二和第三个字母。”
不行,最难的部分想逃课?
刚才的密码并不难破解,只有两个长且复杂的字母。
不过沈星问没有足够的时间,在回忆起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一连串的动静和响亮的关门声,相当急促,随后电梯响起。他自然也听到了,所以起身看向猫眼,然后看见自己的班主任从电梯里走出。
一如既往的低马尾,眼眸清明,如水却不失威严,兰花纹样的新中式白色唐装,缎面的黑色长裙,还围着一条小披肩,薰衣草色的针织袋子拎在左手,但即便是这样仪静体闲,也还是迫于雨势套上了鞋套。
柳老师,她怎么会来这里?不好,这些纸条,得赶快收起来!
柳湘仪还没出电梯就听见大门砰地关上,还有些懵,不过听声音关的不是自己的学生那户,也就没太在意。尤其,当她走近时,沈星问就提前打开了门,让她完全转移了注意力。
“柳,柳老师,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