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宁不可置信自己看到的，飞快在屏幕上敲起了弹幕。


    【楼上红色敦煌服的叫什么名字？】


    弹幕几乎是秒被热心观众们填满：


    【他叫云骁@小鹿呦呦】


    陆宴宁点进左上角【js—若梦阁】的头像，主页上赫然挂着每一位主播的个人账号。


    她在倒数第二个的位置找到云骁。


    食指离屏幕只有一厘米的距离。要点进去吗？


    她的心里也在犹豫。


    人在面对未知结果，之所以会恐惧不安，不是因为它不确定。


    而是在害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他！”陆宴宁看着主页里的照片兴奋地说。


    那身清爽的穿搭几小时前她分明见过。


    得到了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陆宴宁马不停蹄回到直播间送出一个荣耀年华。


    是想单纯对他表达自己的感谢？还是带着其他的小心思？


    比如想看他跳舞的样子。


    “感谢我小鹿姐姐！太帅了！”主持人爽哥看到送来的礼物是目前平台商城里最贵的礼物后，爆破音像炸开的玻璃碴，激动喊着。


    【出手就是年华，什么实力……】


    【富婆姐姐看看我们家孩子！】


    【小鹿不是千泽的粉丝吗？怎么送云骁了？】


    【姐姐是不是送错人了？】


    不断更新的弹幕，一半是在感慨小鹿的实力，一半在疑惑礼物是否送错了人。


    主持人看着弹幕的疑问声，和自己的想法不约而同，万一人家是送错人了，他不主动提醒，姐姐生气以后不来了可怎么办。


    不得不出口：“小鹿姐姐是送给咱们云骁的吗？如果是不小心点错主播，爽子能帮您改过来。”


    【就是他】陆宴宁只回复了简短有力的三个字。


    和大小姐的日常风格一样，从不多解释。


    【好宠啊！这就是霸道富婆爱上我吗！】


    【我也想有这种实力宠宠我们冬云】


    【……】


    公屏上的观众们磕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刷到过视频切片里一出手就是荣耀年华的高光桥段，在这个几百人的小直播间也是见到了。


    爽哥也是第一次在自己主持的直播间里看到大礼物，当即让云骁下到舞台中央打礼花。


    云骁笑起来眼角微微弯成月牙状，睫毛也在灯光的照耀下投射出细碎的阴影，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


    清澈的甜意直抵陆宴宁眼底。


    他朝屏幕前鞠躬感谢，比90度还要标准虔诚。


    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云骁开口道：“感谢小鹿姐姐的支持！我会更加努力，不让小鹿姐姐和大家失望。感谢……”


    陆宴宁听着他的发言笑出了声，他的声音还是和他的长相充满反差感。


    陆宴宁第一次见到他，就想起下午茶蜂蜜牛奶的甜蜜。开口却是58度泥煤威士忌的低沉嗓音——用卡通杯喝烈酒的反差，让人上头。


    连呼吸声都似往琥珀色液体里投进冰球的闷咚声……


    她连忙起身去找iPad，他的舞蹈当然要用更大的屏幕欣赏。


    光影和白雾的交织下，云骁站在正中央，一袭?正红?提花敦煌服，裙摆拂动好像红莲盛放。小臂上随意搭着广袖绸缎的流光与他肌肤的釉光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陆宴宁突然想到李贺的诗，“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眼尾朱砂如酒液浸染的珍珠红，眼睛反而带着?毫无防备的真诚?。华美浓烈也不失本真。


    现代热门音乐的旋律并没有打破敦煌风的空灵感，时而刚劲时而柔美的舞姿，一场赛博敦煌秀映入眼帘……


    “你好呀！我是……”


    “hello，还记得我吗……”


    “我们下午才见过面……”


    陆宴宁盘腿坐在沙发上，两眼紧紧盯着聊天页面，精神高度集中，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不断删减着草稿信息。


    她觉得自己编的信息怎么都有些刻意。


    好像自己是一个狂热的粉丝，从舞室“偶遇”到线下送礼蹲守。


    主动给别人发消息一贯不是陆宴宁的做派，甚至她内心还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掉价。


    放下手机，陆宴宁仰着头来回摇晃。人在不知道做什么，怎么做的时候就会显得很无聊……


    叮——短暂的气泡音


    会是他给她发的消息吗？


    陆宴宁看到发来消息的名字，微微上扬的嘴角倏地收起。


    【小鹿姐姐，我下来中场休息立马找运营大哥拿手机给你发消息】


    【小鹿姐姐看到我表演了嘛？是不是我今天的状态不够好，小鹿姐姐不喜欢呀……】


    茶味要溢出屏幕，陆宴宁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上了一节浓香四溢的茶艺大师课。


    这个千泽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情商却不怎么高……


    陆宴宁内心吐槽。


    就差把“今晚怎么没给他刷礼物？”“是不是刷错人了？”的不解和疑问打在聊天框里。


    既然走的是清冷感那挂的，就不应该高频率给她发消息。


    端着的话，她可能才会对他更感兴趣。


    等到了期待的消息，消息的主人却不是她期待的人。


    心烦意乱的陆宴宁关掉直播间，她现在脑子乱乱的，完全没有了主意。


    “现在还不能确定小鹿呦呦是不是一时兴起才来咱们直播间刷礼物的”爽哥在后台给主播们分析道，“千泽和云骁，你们两个一定要多去找她私聊。”


    “尤其是你，云骁。”


    “小鹿今天一进直播间就给你刷了个顶级礼物，把她稳住，你这个月的月绩就不用发愁了……”


    还在擦汗的季骁听到爽哥的话，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点了点头。


    进公司前签的合同上，虽然白纸黑字写着不强制主播下班后和大哥大姐聊天，但是直播这个特殊的行业，对此早已有了约定俗成。


    为了能在镜头前多几个露脸的机会，还有规定的业绩，季骁只好答应下来。


    公司只给大主播和比较出名的团播配备独立更衣室。像流光阁这样的小团播，更衣室要和别的团播共用。


    几个团的下播时间都差不多，一群人挤在闷热的屋子里。年年侧身撞了撞正在穿上衣的季骁：“嘿，我说，你是预言家吧？”


    “可惜预言错人喽，富婆今晚心软的对象是你。”年年边调侃边看季骁的反应。


    季骁转过身刚要开口，


    “哼”，换好衣服的千泽站在一旁双手插兜，靠着柜门冷笑。


    “剽窃别人胜利果实，拿走别人辛辛苦苦挣来的资源，你还挺骄傲啊。”


    “哎，你怎么说话呢？”年年和季骁入职的时间只差一天，作为早一天进入公司的“前辈”，当然要拿出点风范，听到千泽的话立马上前，


    “留不住姐姐，就忌妒人季骁了？呵，德行。”


    谁说女人多的地方才有纷争，男人纷争起来才更想象不到。更何况是小网红们聚集的地方……


    人红是非不一定多，人没有红起来处于“半熟”的时候是非一定不少。


    季骁上前把好兄弟年年挡在身后，“观众想给谁刷是人家的自由，不要对别人的钱包占有欲太旺盛了。”


    “拜拜，明天见，大家！”说完拉着年年走出更衣室，他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眼看讨伐对象季骁也走了，再留在更衣室里还得被别人看笑话，尴尬的千泽捧着手机装作忙碌，若无其事出了门。


    “啥意思？他俩抢大姐呢？”“不知道，别多管闲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要是能有大姐让我为她争风吃醋一回，我当牛做马也愿意啊！”


    原本面面相觑的几人在看到两个当事人相继离开后，一秒开启火热讨论。


    “明天我来公司找他们团的其他人打听打听”


    又是熟悉的凌晨，好不容易能早点下播，虽然仅仅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但谁也不想浪费休息时间，决定派个人第二天打探情报。


    季骁坐在椅子上，手机屏幕里的光顺着脸部纹理爬上他的眼睛，将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


    他的拇指悬在手机发送键上方，紧紧握着手机。


    他犹豫了。


    季骁纠结着是否要给小鹿呦呦发消息，他有一种感觉，这条消息发出去，就等于给自己签了“卖身契”。


    爽哥说的都是实话，不能不听；大姐刷的都是实力，不能不维护。


    很少收到贡献值超过一千的礼物，荣耀年华更是没有见过。


    他想了想，还是要表达自己的感谢，剩下时间里的维护关系，顺其自然。


    【你好呀，小鹿呦呦，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这么贵的礼物，让你破费了，谢谢你！】


    语气诚恳却又官方，单看这条消息都不能看出这是一个小网红主播发送的。


    一整个晚上没有收到想要的消息，陆宴宁无聊地蜷在沙发上追剧。


    两个小时前她尝试过入睡，可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屏幕上方一闪而过的陌生人消息，陆宴宁呼吸一滞，轻轻晃动的小腿也停止不动，虚挂在脚上的拖鞋吧嗒掉在地上，像是心跳漏拍的证据。


    点进去看到发来消息的头像，和她晚上打开了人家主页三四次的头像一摸一样。


    陆宴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赶忙抿住，可快速眨动的睫毛早已出卖了她。


    收到喜欢的人的消息，开心是藏不住的。


    我这是，有点喜欢他了吗？陆宴宁在内心问自己……


    这个云骁，一句话官方得不得了，怎么就不能学学自己的同事，陆宴宁看到消息的内容两眼一黑。


    心里是想晾一晾不会说话的大直男，手上敲字的动作却一如既往出卖着她。


    怕他等着急，她想赶紧回复一句：【没关系】


    不对，十万分之十的不对，陆宴宁想，只回复三个字太单薄了吧。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和他昨天下午才见过，他还出手帮了她……


    万一人家根本没当回事不记得自己呢？


    万一人家没印象呢？


    她可不想一出场就当joker。


    擅长说场面话的陆宴宁，觉得自己的嘴也变笨了，面对云骁，她一点也敷衍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