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作品:《竹马牵绊

    沐景晨比贺兰风雅先回家。


    卧室里,兰晓还在睡,他再次失眠,花园里两人的对话让他陷入沉思,他看向兰晓浅栗色的头发,心中隐隐不安。


    “兰晓。”他第一次在深夜喊醒熟睡的她。


    “嗯……”兰晓困到睁不开眼。


    沐景晨将手臂伸到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抬起,从身后抱住她,兰晓坐在床上身体后仰,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闭眼靠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他靠着床头抱住她,一只手从左肩圈到她的右肩,一只手从腰侧到腰的另一侧,近乎包裹的方式将她完完全全拥在怀中。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脸颊贴住她的脸颊,耳边是她平缓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到天亮才堪堪睡着,兰晓醒来的时候很是诧异,对这个睡觉姿势产生了怀疑。


    沐景晨刚睡不久,兰晓一动他就醒了。


    “我们怎么……坐着睡着了。”兰晓笑出了声。


    沐景晨也跟着笑:“不知道啊……”


    两人重新躺下去,兰晓看得出沐景晨很疲惫,以为是他认床没有休息好,陪他聊了会儿天,他便昏昏睡去。


    直到下午,他们才真正离开南淮,回到帝都后便马不停蹄的收拾行囊,坐上飞往巴黎的航班。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时间,兰晓和沐景晨四处旅行,故地重游。


    婚礼前一天,朋友们陆续抵达包好的酒店,兰晓遇见了许久不见的伍炀。


    “新婚快乐。”伍炀送出诚挚的祝福。


    兰晓笑着:“谢谢。也谢谢你能来。”


    伍炀:“你都给我发请帖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来?”


    “不管你在不在意,我都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之前做了伤害你的事。”


    伍炀故作尴尬的捂了捂脸:“我接受你的道歉,只不过想想还是觉得尴尬,我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绑架了,说出去肯定会被我那些朋友笑话,所以呢,你得替我保密。”


    “好。保密。”


    伍炀主动问起兰晓的情况:“听我爸说,贺兰伯父陪你在洛杉矶治疗了一段时间,你现在……如何了?”


    兰晓边走边与他闲聊:“多亏了你的贺兰伯父,我现在,非常好。”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突然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撞到了兰晓。


    兰晓崴到了脚,重心不稳,还好身边的伍炀扶住了她。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那个男人,男人停下来,摘下了鸭舌帽。


    相顾无言。


    “你怎么会在这儿?”兰晓质问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余悔,这家酒店已经被她包下来了,不只是举行婚礼,还安排了宾客的住宿,除非有请帖,非相关人员不得进入。


    余悔:“陪朋友来的,新婚快乐,妹妹。”


    “谁是你妹妹,别乱叫。”兰印从兰晓身后走来,直面余悔,警告他:“别找事,赶紧给我滚蛋。”


    余悔微微勾唇,笑意轻蔑:“来祝福祝福我妹妹不行吗?哦,我差点忘了,她已经不是我妹妹了,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兰印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推到走廊围栏边。


    余悔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依然不知死活的在拱火:“不过,她虽然不是我妹,但你是我亲弟啊,我和你同样都有继承权,别忘了爷爷奶奶的股份还在我手里呢。”


    兰印看见他这幅嘴脸就来气,恨不得把他从这里扔下去。


    宫辞小跑过来,拉开兰印,扇了余悔两个巴掌:“回去告诉宫楚,偷我请帖的事等我回国再跟他算账,至于你,还想保你那点可怜的股份,保你自己衣食无忧过足后半辈子,就给我老实点!”


    余悔冷哼了一声,拍了拍被兰印抓过的衣领,大骂了宫辞一句:“贱人,表子。”


    兰印直冲过去,一拳砸在余悔脸上,将其摁在地上,乱拳齐下,紧接着又一个身影加入战斗。


    人聚集的越来越多,沐景晨听到动静后,快速往这边赶,确定兰晓没事后,过去拉架。


    伍炀和沐景晨一人拉住一个,兰印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路棠,一身牛劲,把余悔往死里打。


    余悔鼻青脸肿的爬起来:“护花使者挺多啊,可着我一个人欺负,我要报警!”


    然而没等警察过来,余悔就被一众保镖请出去了。


    婚礼前来这么一遭,兰晓的心情很不爽,待在休息室里谁也不见,沐景晨敲了敲门,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两支高脚杯走进来。


    “这是谁家的新娘这么不开心啊?”沐景晨将红酒倒进酒杯里,送到她面前。


    兰晓接过酒水,喝了一口,不轻不重的搁放在桌子上。


    沐景晨:“宫辞说她很抱歉,正准备回国收拾宫楚呢。”


    “谁怪她了!让兰印把她拦住。”


    沐景晨当着兰晓的面给兰印打了个电话:“把我老婆唯一的伴娘看住了,不然明天你也别参加婚礼了。”


    兰印:“好嘞,没问题。”


    兰晓气鼓鼓的趴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沐景晨,我很生气,不会就这样算了。”


    沐景晨摸了摸她的脑袋:“等办完婚礼再说,好吗?”


    “可我忍不了,我必须整治整治余悔。”兰晓拍桌而起,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也不知道给谁打。


    沐景晨夺过她的手机,握住她的手,尽力安抚劝慰:“我跟你一样,期待明天期待了很长时间,有什么事,我们举行完婚礼之后再说。”


    兰晓轻轻叹息,走进他怀里:“好。”


    小插曲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婚礼如约而至,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在美好的祝愿里,兰晓和沐景晨交换对戒,在花瓣雨里拥吻。


    露天婚礼上的糕点数不胜数,酒水堆砌成宝塔形状,一簇一簇的日景彩烟在湛蓝的天空炸裂开来。


    沐景晨牵着兰晓,游走在亲朋好友之间。


    “恭喜啊,得偿所愿。”


    来人碰了碰沐景晨的酒杯,兰晓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沐景晨倒是熟络:“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不欢迎我?那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首先,我热烈欢迎。”沐景晨不明所以:“其次,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秘密?”


    兰晓看向对面的男人,和沐景晨一样带着询问的目光。


    男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高中的时候沐景晨给你写情书,你知道他说什么——”


    “哎哎哎!”沐景晨勾住男人的肩膀,试图蒙混过关。


    兰晓才不肯放过这次机会,拦住打算临阵脱逃的两人:“说了什么?如实招来。”


    “呃……我先给你介绍下,他叫程沛。”沐景晨匆匆忙忙介绍。


    兰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知道了,程沛。所以他到底写了什么?”


    程沛张口就来:“好像是什么……他要勾引你,想要得到你,你想得到他,呃……”


    过了这么多年,只扫了一眼小纸条的程沛哪记得那么清楚,不过是想逗逗沐景晨,没想到他还挺激动。


    兰晓满脸问号:“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有点忘了,不过,你没收到情书?还是说……”程沛看向沐景晨,眼神逐渐惊讶:“你不会是——”


    送给别人的吧。


    “不是!”程沛话没讲完,沐景晨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


    程沛连连点头:“对对,我记得写了兰晓的名儿。”


    兰晓觉得无趣,不想理他们了,跑去找宫辞。


    沐景晨和程沛去了另一边聊天喝酒。


    休息区的宫辞有点无奈,她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想一个人静静,养精蓄锐,回国后好去收拾宫楚那个王八犊子。


    结果先是兰印后是路棠,两人闲的没事干,非得过来凑热闹,一张长方桌,东西南北那么多空位不坐,一左一右挨着她。


    “你来当什么电灯泡?!”兰印底气十足,他现在和宫辞是准夫妻,虽然还没领证,但宫辞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


    路棠作为前夫哥,确实没什么底气:“我累了想休息,不行吗。”


    兰印勾住宫辞的肩膀,往自己身边一拉:“没看见我们俩约会呢?”


    路棠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没过多久,和伍炀一起回来了,还是坐宫辞身边的位置,伍炀看了一眼现场,确认自己被兄弟坑了。


    “我……去个洗手间。”伍炀找借口脱身。


    休息区又只剩他们三个。


    “我不建议你单独和宫楚见面。”路棠先开口打破宁静的氛围。


    宫辞看向他,搪塞道:“我心里有数。”


    路棠眉头紧皱:“你没有。如果你有,你就不会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害怕。”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在想办法。”宫辞长呼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下杯中余下的香槟。


    “宫楚已经疯了,他就是想恶心你,激怒你,然后再把你拉进宫家那个没有道德底线的陷阱里面,这你是知道的。”路棠按住宫辞还要拿酒杯的手,她一着急就会喝酒抽烟,他看得出来,她的恐慌膈应还有不知所措。


    但很显然,察觉这一切并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不应该再是他这个前夫哥。


    宫辞有些头疼。


    路棠追问:“你的请帖是怎么丢的?”


    宫辞摇头:“我不知道。”


    “我知道。”路棠将手机递到她眼前,手机上是一段视频录像。


    宫辞瞟了一眼,没再继续看,兰印完完整整的看完了一整个视频,视频上,是宫楚砸了宫辞的车,顺走了里面的请帖。


    或许最开始宫楚只是想砸车,恰巧里面有张请帖。


    宫辞语气有些不满,对着路棠发脾气:“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让你的私家侦探天天盯着我!”


    兰印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怎么回事?你的车不是借给朋友开被撞了吗?”


    路棠冷哼一声:“这种谎话你也信。”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宫辞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脑袋里一团乱。


    路棠拿起一杯酒干掉,心情也很不好,他很担心宫辞,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又很尴尬,兰印根本什么都帮不了她。


    “到底怎么了?!”兰印知道撬不开宫辞的嘴,便想着从路棠入手。


    没想到宫辞更不准了:“路棠!你答应过我的。”


    “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兰印看向宫辞。


    宫辞躲避着他的视线:“我不想说,也没必要跟你说。路棠,请你务必务必,履行对我的承诺。”


    路棠:“这样真的合适吗?你不是重新选择了他,又为什么……”


    “我选择他是我的选择,这跟有些事我不希望他知晓,并不冲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他知道的越多,我反而会觉得不自在,很难继续跟他相处下去。”


    路棠苦笑:“所以你跟我分开,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是吗?”


    宫辞皱眉:“你怎么又这样,这是两码事。”


    “就是一码事。”路棠愤愤不平的顶完嘴,起身离去。


    行到此处的兰晓,刚要和路棠说句话,结果被无视,坐在宫辞旁边,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兰印也稀奇古怪的,不跟她搭腔不说,她刚坐下,他就要走。


    宫辞皱眉:“你干嘛去!”


    兰印:“不用你管。”


    兰晓看了看走远的兰印,又回过头看向宫辞:“这……他又怎么了?”


    ……


    回国后,兰晓破天荒的没有回帝都,而是直接去了南淮,更是主动约见了兰薪。


    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震惊且担忧的,尤其是沐景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提出要陪兰晓一起去,兰晓还拒绝了。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通知了兰印和贺兰风雅。


    兰晓一个人去了兰家,她已经快六年没有来这里,这边的一草一木也都不再是多年前的模样。


    兰薪站在门口接她,眼前年过半百的男人笑起来很温和慈爱,这个看起来很慈爱的男人,在她年少时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给了她很多父爱,也给了她致命伤害。


    兰晓进门后,才发现兰薪准备了很多饭菜。


    “晓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还想吃什么,爸爸再让厨师加菜。”


    爸爸这两个字,他还是张口就来。


    可兰晓听着却很是刺耳,他不是她的爸爸,血缘上不是,亲缘上也不会再是。


    “先不吃了,我今天来是想问您一件事。”这件事她已经从头到尾查清楚了,只待一个确认。


    兰薪放下筷子,喜笑颜开:“你说,爸爸听着。”兰晓主动和他见面,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不是您女儿这件事,是您主动透露给余悔的吗?”按理说除却当事人还有沐家人,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尤其她是贺兰声的女儿这件事。


    那么余悔又是怎么知道的?


    事故发生后,余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躲着去了,更不可能看见是贺兰声来送的血包,伍炀不会说,沐星爵不会说,宫辞兰印更不会,至于苏星白,这个人和余悔八竿子打不着,还是贺兰声带来的,更不可能透露这个秘密。


    排除了所有人,只剩一个兰薪。


    那么兰薪又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诉余悔,什么时候告诉他的,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兰薪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面对兰晓的提问,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兰晓见他没讲话,继续说道:“余悔来我婚礼闹事,说了一句我是野种,当时有不少人在现场。”


    兰薪嘴皮轻颤:“兰晓,爸爸只是……”


    “托您的福,很快我就不叫兰晓了,我是贺兰声私生女的事,已经被您的私生子传遍了留学圈,那些富家子弟们已经带着消息回国了。”


    她的婚礼,可不只有她和沐景晨的朋友,南淮和巴黎的请帖是一起发的,而父母长辈多是参加南淮的婚礼,小辈们则聚集在巴黎婚场。


    “爸爸以为你和余悔是互相喜欢的,也是太着急了,想着如果你和余悔真心相爱,你们就不用顾虑……你哪怕……你就算不是我的女儿,我们也还能是一家人……”兰薪手忙脚乱的解释。


    兰晓对他冠冕堂皇的说辞不屑一顾,今天来这里只是想给他老人家提个醒:“兰先生,好自为之,我和余悔结下的梁子,会私下解决。”


    兰家的大门被推开,兰印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身后是姗姗来迟的贺兰风雅。


    兰晓越过他们,离开兰家,再也没有回头看这里一眼。


    离开兰家的这条路,很短,短到几分钟就能走完,可是这条路,她走了二十年,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儿童到少年,从放学回家到再无归期。


    铁门外,是井井有条的绿化和漫不经心的春风。


    沐景晨站在车门边等她,或许有些躁了,习惯性来回走动,兰晓远远望着他,想起在法院台阶上的那场无声告别。


    破局的方式是大义灭亲,她以为那将成为永别,直到在洛杉矶的庄园里看见那一盆蝴蝶兰。


    那日亦是春光无限好,他说:蝴蝶飞来了,有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