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作品:《竹马牵绊

    兰晓停在门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段时间,她一直都住在宫辞名下的房子里,无人打扰。


    慢慢,她发现生活很乏味很无趣,翻看日历,也不过是一周时间。


    身后传来窸窣声,沐景晨下床了。


    他的脚步略显沉重犹疑,最后还是一步步走向她,拥抱她。


    兰晓伸手按下门锁,身后的沐景晨抱她更紧。


    她盯着他捆着纱布的手腕,纱布上带点血迹和药水色泽,她用拇指按了按渗血的位置,不轻也不算重。


    沐景晨轻轻颤动,下巴搁放在她的发顶,抱住她的双臂迟迟不愿松开。


    “兰晓,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沐景晨嗓音沙哑,眼泪涌落几近成线,哽咽到很难一次性说出完整的话。


    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很久了,他很想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表达爱,他想说出来,一直都想。


    这是十六岁的少年心事,是十七岁被迫扭曲拆解的情意,是十八岁再不配说出口的告白,是十九岁略显浅薄的示爱。


    很简单的一句话,他要挣扎千万次,最后也只敢在死过一次后,坦白心声。


    如果能重来,如果有如果,沐景晨很想拉住十七岁那年走进手术室的兰晓。


    很想很想。


    无数次梦回。


    无数次从梦里醒来。


    他多希望而今痛苦的现实,只是大梦一场。


    梦醒时,一切安好,一切顺遂。


    “倘若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让十七岁的兰晓……走进手术室……”沐景晨埋头在她颈窝处,哭的一塌糊涂。


    泪水落在她的皮肤上,湿湿热热。


    兰晓微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洁白的肌肤上拓出阴影,她在沉思,审视当下的局势。


    事到如今,她想报复的人一个没落下,沐家和兰家都已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喜悦是有的,可大仇得报的快感消失后,是扑面而来如山倒的空虚和无助。


    她好像,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家不成家,自是无处安身。


    是该继续恨着往下走,还是放下仇恨重新开始,她难以抉择,这几日亦困扰着她。


    她想,沐景晨应该会给她答案。


    所以,她来了。


    “沐景晨,她死了。”十七岁的兰晓死了,长眠在手术室,不会再醒来,同样睡去的还有那点单纯真挚的喜欢。


    兰晓转过身,掌心擦过他的脸颊,摸了一把的泪,沐景晨低头轻抵她的额头,右掌扣住她的后颈。


    “我要她,活下去……”


    沐景晨紧扣她的后颈,与她贴近拥吻,唇瓣相贴,抵死纠缠,短暂分离时黏液拉出银丝,复又消失。


    随着红色长裙落在地板上,她解开了他的病号服。


    病床上亲密无间。


    兰晓双手撑在他胸膛上,从他的眉心慢慢下吻。


    **缠绵,皆放下了对外界的戒备。


    病房门上了内锁,沐星爵调了医院监控,看到的是许久不见的兰晓,为了避免沐景晨再割腕,病房里也安装了实时监控,能直接连接到沐风和上官醒的手机。


    或许病房里的两人已不在意这些了。


    但有人在意,在意两人纠缠不清,在意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畸恋关系会带来更多麻烦事。


    所以,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拆散他们的机会。


    事后,兰晓躺在沐景晨的怀里,低声耳语。


    她说:“沐景晨,你别死了。”


    她说:“我报过仇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问他:“以后,我该怎么走?”


    沐景晨在想,这是不是代表,她选择了放下仇恨,不再执着于报复和毁坏,选择重建和新生。


    “我陪你一起,以后的路,我们慢慢找,慢慢走。”


    “慢慢走……”兰晓摸到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


    真的能慢慢走吗?


    真的,能和他一起吗?


    兰晓起身穿好衣服。


    夜色正浓。


    沐景晨穿好自己的衣服,拉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走。”太晚了他放心不下,可他知道,留不住她。


    两人拉扯时,病房门口传来响动,门锁被撬开。


    一群人浩浩汤汤涌入,看清来人是谁,兰晓回头盯着沐景晨,咬牙切齿道:“你又骗了我。”


    他说今夜不会有人来。


    在法国,他服从家人的监听命令,戴着装有监听系统的纽扣,而今在病房里,他依然和家人串通一气,想把她抓走。


    沐景晨摇头:“我没有。”


    沐星爵应该在学校,沐风和上官醒应该带着沐星晨去了帝都姥姥家,兰家人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此时,他们都出现了。


    他,解释不清了,


    兰晓冷笑,单薄的信任碎成渣渣,她拿开他的手:“骗子。”


    “兰晓,跟妈妈回家。”卓雅慢慢走向她,眼里尽是愧疚和悲楚。


    兰晓站在沐景晨身侧,扫视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视线静止在上官醒腿边的小女孩身上。


    “沐星晨小朋友也跟着来了?”她微微俯身朝她伸出双臂,笑得温柔和气:“来,姐姐抱抱。”


    沐风下意识的挡在妻女面前,对兰薪说道:“兰晓现在的心理状况想必你也有所了解,赶紧带她去治疗吧。”


    兰印冷声回应:“沐叔叔还是多关心关心沐景晨的心理状况吧。”


    沐星爵语气不悦:“我哥的事也不劳你费心了。”


    兰印哼笑:“那就麻烦你看好你哥,别再勾搭兰晓。”


    沐星爵轻嗤:“谁勾搭谁还不一定呢!”


    兰印:“他不给兰晓发位置,兰晓也不会来医院!”


    沐星爵:“我哥会自杀,到底是因为谁!”


    兰印:“他想死就死,还能因为谁,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


    沐星爵:“若不是心虚,兰晓何必跑这一趟,还……”


    “行了!”兰薪呵止两人:“要吵出去吵。”


    兰薪头痛的按了按眉心,他已经为兰晓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打算带她去封闭治疗,他知道这孩子心事重重,也知道他亏欠她许多。


    他想弥补,也一直尽力弥补,可是不管怎样,他都做不了她心里去。


    “走吧兰晓,跟爸妈回家。”兰薪走向她,拉住她的手腕便往门口去。


    兰晓纵是不愿,当下局势也很难逃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的脚步,可是没走两步,沐景晨便抓住了她的手。


    他还在解释:“我没有骗你。”


    “我不相信。”兰晓回头看着他,手腕用力往回收。


    沐景晨脸色苍白,抓紧她的手腕,伤口因用力过猛开裂渗血,他继续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有,真的没有……”


    赤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一眨眼便再也兜不住。


    沐风遏制着怒火:“沐星爵!按住他!”


    沐星爵上前拉开沐景晨,兰晓亦被家人带走,沐景晨挣扎着往前走,被沐星爵死死挡住。


    直到兰晓彻底消失在他有限的视线范围。


    “兰晓,兰晓……”沐景晨跪在地板上,呼唤着她的名字,嗓音已哭到沙哑:“兰晓……”


    沐星爵无奈叹息,又气又恨:“哥,你醒醒吧!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那样的人啊!”


    “她是哪样的人?”沐景晨抬头盯着他,眼神凌锐,质问道:“她应该是怎样的人?”


    沐星爵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不再多说。


    沐景晨却不肯就这样算了,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暴怒模式的开关,一把抓住蹲在他面前的沐星爵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


    “哥……”沐星爵被掐得难受。


    “你说啊!她本该是哪样的人?!”


    “沐景晨!他是你弟弟!”上官醒哭着喊着。


    沐景晨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从地上爬起,飞速跑向门口。


    沐风追上去:“你要去哪!回来!”


    医院楼外,兰晓还算安分的跟在兰薪身后,走至停车位时,扭头就跑,被卓雅抱住腰身,往回拉。


    “晓晓,听妈妈的话,回家好不好。”


    “放手啊!”兰晓死命扯着圈在她腰身上的手,用指甲去抓挠,好不容易挣开卓雅后又被兰印扛起来扔进车子里。


    车门重重关上,兰晓复又推开,兰印死死的按住车门。


    沐景晨从远处跑来,直奔此地,推开兰印拉开车门,混乱中拉住了兰晓的手。


    他牵着她逃离。


    可他们终究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沐景晨挡在兰晓面前,沐风派出的保镖近在咫尺,欲要将他们围困在此。


    兰晓知道这些保镖的目的在于拦住沐景晨,她甩开沐景晨的手,往马路的方向跑去。


    绿灯亮起,车行密密,兰晓横穿马路。


    鸣笛声和急刹声接连响起。


    碰——!


    响烈的撞击声仿佛撞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之上,兰晓被撞出几米远,躺在血泊里,红色裙摆铺在马路上,和夜色融为一体。


    沐景晨挣脱保镖的束缚,跑向兰晓。


    又是一次急刹和轻微撞击。


    沐景晨被撞倒在地,滚了两圈后,捂着眩晕的脑袋爬向血泊里的兰晓。


    兰晓睁着眼睛,视线渐渐模糊,她看见沐景晨离她越来越近,也看见他在流血在哭泣。


    这一刻,她好想就这样死去。


    反正已经报复尽兴,她没什么执念了。


    反正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生活。


    倒不如就这样死在沐景晨的悲伤里。


    死在她唯一喜爱的人面前。


    在他无尽的愧疚和自责中,永远鲜活,蚕食他高洁的灵魂。


    她死后,沐景晨不会太快忘记她吧?如果忘记了,那就化成厉鬼缠着他吧。


    兰晓合上双眼。


    沐景晨爬到她身边,额角的鲜血流个不停,染红半张脸,他抱着瘦弱的兰晓,努力想把她抱起来,力气用尽后,昏迷在她身侧。


    人死前,过往种种会在脑海里回放。


    兰晓看到了沐景晨,从初识到熟识,从疏离到亲密,从捉弄到欢喜,从无话不谈到互相折磨。


    牵挂,拉扯,纠缠不清,相爱,生恨,难以割舍,短短十几年,他竟是她此生唯一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