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楚昊拔腿就往外走。


    老妈那句“英子看着不对劲儿”，让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两家就几步路，一向节俭的老妈居然舍得花电话费？


    还有英子，回来不直接找他反而先去老妈家，就更不寻常了。


    “大黑，黑妹，走！”


    两条大黑狗立刻摇着尾巴，一左一右忠实地跟在他身后。


    这段时间它们被吴凤养的油光水滑，而且还特听话，现在要是让他杀了吃肉，还真有点不舍得了……


    赶到老妈家门口，视线扫过，空空如也。


    英子的车呢？


    该不是老妈忽悠他吧？


    直到进门之后，看到初秀英正蹲在灶坑那里烧火，刚想问她的车子，却见她眼睛似乎有点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英子，你没事吧？”


    初秀英抿嘴一笑，摇了摇头，继续添火。


    果然有情况！


    老妈正正麻利地把大饼子贴在烀着豆角的锅边，刚把锅盖盖上，随口说道，“老儿子，等会儿饭好了，你拿一些回去，跟英子一起吃，我们还得等你哥回来才能开饭。”


    这几天大哥一直在街里家俱店帮忙，楚昊早就知道。


    不过，听老妈的意思，明显是想给他和英子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或许有些话不方便在这儿说吧……


    大嫂孙丽刚喂完孩子，一边洗碗一边搭话，“小昊，你那儿酒糟还有吧？家里那两头猪可爱吃了，膘长得快，啥时候我再去弄点？”


    “嫂子，明天我让吕叔安排人推两车过来就行。”楚昊随口应了一句，心思却全在灶坑旁边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回到神农部落大院，饭菜刚刚摆好，初秀英就跑到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粮液，故作轻松的歪了歪头，笑眯眯道，，“哥，今天……我陪你喝两杯？”


    前天晚上喝醉之后，楚昊就打定主意，以后尽量还是喝自己烧的神农忘忧醅，至少它不醉人。


    不过，看初秀英明显有心事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英子，今天怎么没开车过来？”


    初秀英端起酒杯，没回答，反而举杯迎向他，笑得似乎有点过了，“哥！来，干！”


    楚昊没动，眉头微蹙。


    初秀英仰头一口灌下，或许喝的太冲，瞬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哥……我爸……我爸他不要我了！”


    “瞎说什么呢！”


    初正武对这宝贝女儿有多宠溺，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


    看样子，肯定是两父女吵了几句，英子闹脾气呢……


    “是真的！”初秀英撅着小嘴儿委屈道，“车子都被他收走了！


    我现在……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哥……你不会……也不要我了吧？”


    楚昊最看不得她委屈的小表情，放下筷子，隔着桌子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当然不会！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撇下你不管？”


    “真的啊？”


    初秀英瞬间破涕为笑，撒娇的哼哼着，“我就知道！我爸他……他还说你是花心胚子呢……哼！”


    楚昊却瞬间怔住了。


    原本他就想到了，两父女闹了别扭，肯定是因为他，结果还真猜对了。


    关键是……她爸的眼光还真挺毒辣的……


    “哥？你怎么了？”看到楚昊表情僵硬，初秀英拿着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呃，没……没事。”


    楚昊连忙低头，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借机掩饰着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接着岔开话题安抚道，“英子，别瞎想，你爸怎么可能真不要你？他就是……”


    “我没骗你！”一想到上午和老爸争吵的场面，初秀英眼圈又红了，“车子真被收走了！我是打出租车回来的！”


    楚昊夹了口菜，不经意的问了句，“那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跑我妈那儿去了？”


    “心情不好……就想去找阿姨……”


    初秀英低下头，左手来回转着右手腕上那只银镯子，嘴角自然而然的微微上翘，“阿姨……对我可好了。”


    楚昊一眼就认出，那是老妈的东西！


    虽然不是什么传家宝，但……


    瞥了眼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小挎包，随口问道，“你电话呢？”


    “包里呢。”初秀英朝挎包努努嘴。


    “录像厅呢，你爸也收回去了？”


    “那倒没有，”初秀英吸了吸鼻子，赌气的嘟囔着，“那我也不想回去了！”


    这丫头，跟他还真挺像，一样的任性……


    楚昊无奈苦笑，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认真地看着她，“英子，你爸要是真狠心不要你了，电话和录像厅会给你留着？他就是一时气话，心疼你，别跟他怄气了，嗯？”


    一下午的时间，冷静下来之后，初秀英自然也想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老爸那严厉的语气，尤其是提到楚昊的那些话，就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嘴里哼哼着：


    “谁让他……谁让他那样说你的！”


    “说你是花心胚子……还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接着抬起头，定睛看着楚昊，语气轻得飘忽不定，问出了那个心慌慌的问题：


    “哥…我爸说……你当着他的面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娶我？”


    ……


    楚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餐桌上只剩下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楚昊沉默着。


    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他和初正武那次谈话的画面……


    然而，这沉默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最残酷的答案！


    初秀英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英子，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这么早结婚……甚至可能这辈子都……”


    下半句话，却在看到她眼中那复杂的期待和绝望之际，硬生生憋了回去。


    片刻之后，终究还是硬起心肠，认真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责任感。我也……无法承诺什么未来。”


    “对于女人来说，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带来安全感。所以——”


    初秀英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楚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她左手死死抠住饭碗沿，右手拿着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豆角，豆角早被戳成了泥，只剩下最后一个豆角粒总是滑不溜丢的跑来跑去。


    直到一根筷子戳中了那颗豆粒，她才缓缓抬头。


    端起面前剩下的半杯酒，脸上挂着令人心碎的笑容，声音微微发颤。


    “哥……我明白。”


    “来，咱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