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生了两天都生不出来，唐大哥一咬牙，第三天一大早，用手板车把她送到了东山市医院。


    上午，唐芸和林为民都在上班，等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孩子顺利生了，但大人没活。


    是个女孩。


    唐芸得知后第一时间就往医院赶，小女婴看起来很普通，与寻常婴儿没什么区别。


    脸皱巴巴的，全身通红，眼睛紧闭，进气少出气多。


    医院说孩子被憋到了，以后脑子可能会有点问题。


    唐大哥呆愣愣的，嘴唇发紫、发颤。


    见到唐芸，嘴里艰难的出声：“都说七活八不活，才八个月就生了，我一直担心娃儿活不来了，却没想到是孩子她娘活不成！八不活，说的原来是孩子娘啊！”


    他眼眶通红，眼底布满红血丝。


    早上送媳妇到医院时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早知道，早知道，不生了！


    唐芸轻叹了一声。


    “大哥，节哀。”


    陈翠翠怀的本就不是普通胎儿，去年她在陈翠翠身上见到那不同寻常的灰色气体时，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陈大花瘫软的坐在走廊上大哭：“翠啊，你太狠心了，你倒是好，拍拍手一走了之，两个孩子怎么办哦！”


    大柱没儿子，又中年丧妻，以后老了怎么办哟！


    可怜啊！


    大侄女给唐家生孩子死了，她怎么和娘家大哥大嫂交代啊！


    “你心狠啊，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大花边说，边伤心的抹眼泪。


    她是真的伤心，大儿媳是她娘家大侄女，抛开婆媳关系不说，她们姑侄两人是有血脉亲情在的。


    陈大花和唐大哥两人没有一个去管那刚出生的孩子。


    唐芸沉默的站在墙边，为陈翠翠惋惜。


    不管他们多么伤心，日子还是要接着过。


    在厂里上班的唐五哥和唐石头，以及唐四丫都请了假，一起到医院把陈翠翠的尸身运回去。


    人是在外面没的，运回了家也不能进屋，只能摆在院子里。


    陈翠翠还年轻，没有提前定制棺材，陈大花把她自己的拿出来用。


    这时候物资匮乏，且打击封建迷信，丧事不能大办，从入棺到出殡，只有三天。


    唐芸和林为民带着孩子们回去参加葬礼。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直面亲人的死亡。


    去世的人是还没有变老的大舅妈，是每次回姥姥家，都会站在门口笑吟吟的迎接他们的大舅妈。


    大舅妈的父母极度悲痛，尤其是她的母亲，哭得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


    唐明月表姐没有哭，但她却一口饭都吃不下，一吃就吐。她也不闭眼睡觉，整日跪在院子里，守在大舅妈的棺材旁，嘴唇干裂，面色苍白。


    大舅给新出生的小妹妹取名十七，因为她是6月17号出生，大舅妈也是6月17号去世。


    大人们都忙，没人照看她，她却不哭不闹。


    人人都说她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


    却没人说失去了生命的大舅妈可怜。


    他们都骂大舅妈狠心，骂她不管年老的爹娘，不管年幼的孩子，拍拍屁股走得干净。


    几个宝看着院子里的棺材，以及到处贴了白纸的房子，他们感到十分不适，心里还有点恐惧。


    四宝和五宝不论去哪里都手拉手不分开，上厕所都要两个人一起进去。


    陈翠翠下葬的时候，唐明月第一次哭出了声。


    “不要，不要盖。”


    看着黄土一抔一抔的撒在亲娘的棺材板上，她难以接受，试图阻止，大人把她拉开，不让她看了。


    她挣脱不掉，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娘！”


    “娘——”


    那声音太过悲痛。


    连冷心冷情的唐芸都红了眼睛。


    四宝直接跟着一起哭了起来，林为民见她哭得大喘气了，赶紧把她抱远了一些。


    下葬之后，林家人返程。


    一路上，孩子们还沉浸在那种悲伤之中，一时间都没说话。


    “唉！”


    林为民不禁感叹，生命脆弱，世事无常。


    孩子们也学他，大叹：“唉。”


    四宝带着哭腔，说：“明月表姐以后怎么办啊。”


    爸爸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以后明月姐没有妈妈了，太可怜了！


    林为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她还有爸爸，还有爷爷奶奶。”


    只是这些人总归不是母亲，代替不了。


    五宝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


    她想起大舅妈死亡的原因，害怕的说：“妈妈，你以后不要再生弟弟妹妹了！”


    原来生孩子也会死，太可怕了！


    唐芸顺着她说：“嗯，不生了。”


    原身已经不在了，她和林为民是决计不可能再有孩子的。


    三宝又想起了杨永红一家，他弟弟死了，他们得有多伤心啊！


    六宝多愁善感，想象力又丰富，他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都去世的扬景！


    他狠狠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画面清空。


    大宝和二宝大一些，稍微好点，没那么害怕。


    最小的龙凤胎，懵懵懂懂的，还不理解生死之隔的悲伤。


    他们穿上白色的麻布孝衣时还觉得好玩，回家路上也笑呵呵的。


    到了家里，林为民避开孩子们，压低声音问唐芸：


    “那孩子你看着，有没有异常？”


    唐芸摇头。


    “除了过分安静，与普通孩子没有两样。”没有感受到特殊力量的波动。


    林为民皱紧眉头：“嘶，复杂！”


    说来也奇怪，唐大嫂怀着的时候，七宝对那胎儿的吸引力巨大，但生出来之后，竟然没了！


    这次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在唐家待了三天，七宝也凑到那孩子面前看过，没有一点反常。


    林为民甩了甩头。


    “哎，不想了，以后多盯着吧，只要不妨碍到几个孩子，管它是人是鬼，是神是妖。”


    可能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林为民对陈翠翠拼命生下的孩子，没有一丝同情。


    “嗯，再看吧。”唐芸回。


    晚上，几个孩子害怕得不敢一个人睡觉。


    林为民拿板子把自己的床扩宽，让大宝几个和他一起睡。


    四宝五宝两个女孩子和唐芸睡。


    入夜，三宝小声喊：“爸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