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好了，这是杨永红的弟弟，才两岁，只比七宝八宝大几个月。”


    小男童的眼睛瞪得十分大，他生前的恐惧清晰可见。


    白里透青的脸上还染了些许血红。


    三宝艰难的咽着口水。


    双手垂在大腿两侧，不受控制的颤抖。


    带他看过受害者的尸体之后，唐芸又带他回了公安局，带他到休息室去找杨家人。


    罗家父子早上也来了公安局，罗志刚给杨家人带了饭食，但杨家没有一个人吃得下去，那些饭菜摆出来，他们一口都没动。


    也没人和罗志刚说话。


    罗志刚的出现，让杨家人更加悲恸，尤其是杨永红，他紧闭双目，不愿交谈。


    罗父心知杨家定是怪上了自家，他心中有愧，但并不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所以便想把儿子叫走，但罗志刚不愿意走。


    他蹲在角落，眼巴巴的盯着杨永红，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父不放心儿子，便陪他守在休息室里。


    看儿子嘴唇张张合合，他暗叹。


    这种情况之下，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劳无功的。


    他们同学之间的情谊，怕是到此为止了！


    出了人命，这往后，他儿子欠杨家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唐芸领着三宝走进静悄悄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母子身上。


    杨奶奶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缓过了气，这时候见着唐芸，连忙费力的支起身子，踉踉跄跄的走向她。


    拉着她的手，声音嘶哑的说：“公安同志，谢谢你，你就是我们杨家的大恩人啊！”


    如果不是这位公安同志去得及时，他们一家人都没了！


    她已经半只脚踩在了棺材上，她活够了，但孙子孙女还小，他们是杨家的根！


    唐芸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是她的工作。


    杨奶奶挥挥手：“来，永红，小丽...快来，快来感谢......恩人，我怎么称呼你？”


    “我姓唐。”


    “唐公安，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说着说着杨奶奶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昨晚她有点极端的想，要是公安再早一点抓住杀人犯，她的小军就不会惨死了，这么一想，她还有点埋怨救人的公安去晚了。


    不过那念头仅仅出现了一瞬就止住了。


    唐公安是她杨家的恩人，她要好好教育孙子，让他长大以后报恩！


    杨永红拖着步子走过来。


    拉着几个妹妹一起，面朝唐芸跪在地上：“唐公安，谢谢！”这是杨奶奶提前教过他们的。


    唐芸连忙把他们拉起来。


    三宝看了一眼眼底发青，眼睛布满红血丝的杨永红，小声喊道：“杨永红......”


    杨永红抬眼一看，见是林东，勉强的冲他扯了扯嘴角。


    笑，他实在笑不出来。


    三宝脑子里全是杨永红弟弟的尸体，还有杨家满屋子的鲜红。


    他怜悯的看着杨家的众人，心中满是后怕。


    往常没心没肺的三宝沉寂下来。


    紧紧跟在唐芸身后，不再开口说话。


    唐芸让他跟着，把这个案子处理了。


    一番审讯，案子浮出水面。


    杀人犯名叫刘栓子，67岁，西山市人，作案多起，共杀害52人，其中，7户家庭被灭口，最后一次作案于东山市，1人被残忍杀害，5人幸存。


    刘栓子，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天生残疾，从小遭受了许多不公。


    且因为是个跛子，家境又贫寒，他直到三十好几的时候才娶到一个低智的媳妇。


    媳妇年纪小，嫁给他的时候不到二十岁，周围人都和他说，只要能生孩子，不怕娶到傻子。


    他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妻子虽傻，但样貌好看，好不容易娶到媳妇的他也十分欢喜。


    但直到他四十几岁了傻妻才怀孕。


    之后几年便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般，妻子一胎接着一胎的生，七八年的时间连生了五个儿子！


    他高兴坏了，勤勤恳恳的养孩子，一天都没得休息，农忙的时候下地，农闲的时候帮人家砍柴。


    眼见着几个儿子都大了，大儿子也成家了，他能含饴弄孙了，却无意中发现村中有人欺负他的傻妻！


    每日他出去上工，或者上山之后，那人就到家里把傻妻带出去，到草垛、山脚、山洞、各种无人的角落......


    他气得七窍生烟，那人是村中恶霸，但往日里却对他的几个孩子和善有加，很不同寻常。


    他就暗中观察，越看越觉得，家里五个孩子竟然和那人长得十分相似！


    这太荒谬了，他不敢相信。


    便悄悄跟着儿子和傻妻，有一日他躲在大儿子窗脚下，听到大儿子和大儿媳说私房话......


    儿媳妇娇俏的声音传来：“哼！要不是你长得高，我才不选你，还好你不像你爹！”


    “呸，你没发现我们兄弟五个都不像我爹？”儿子说。


    “发现了，你们像你娘吧，没有一个跛子。”


    “嘿嘿，其实跛子爹不是我亲爹！”能听得出儿子说话的时候带着笑。


    儿媳尖锐的声音尤其的刺耳：“啊？那你几个弟弟呢？”


    “他们自然也不是，跛子天生残疾，生不出孩子......”


    刘栓子脑袋嗡嗡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听儿子儿媳后面的话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一直视为骄傲的大儿子竟然不是他的孩子！


    甚至于，五个儿子都不是！


    最致命的是，他们都是知情的，恶霸来他家里的时候还给他们打掩护！


    刘栓子目眦欲裂，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碎尸万段。


    但他已经垂垂老矣了，打不过几个已是青壮年的儿子了。


    他咬着牙等待时机。


    还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讨了些助眠的草药，说是他年纪大了觉轻，想睡熟一些养精神。


    好几天，那恶霸日日到他家里找傻妻，对方看他年纪大了，愈发不遮掩。


    他忍无可忍，当天晚饭的时候就把草药煮了，好言好语的留恶霸吃饭。


    对方骂他是软脚虾，朝他吐唾沫，儿子们都视而不见，还与那恶霸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