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说完后，伊恩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小，没有当场哭出来，也没跟他吵架，就是嘴角紧抿，盯着他看了两秒，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维德给他播放录音，只有一小段，查尔斯和奥德丽的对话，说了黛芙签对赌协议的事。


    “你仔细想想，黛芙可从来没表现过她喜欢alpha，她是冷感，但你会信息素排斥吧，她看着你在床上的样子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她就是因为签了协议，急需赚钱，才和你在一起，她就是在利用你。”


    伊恩竟然点头，就要和他擦肩而过，维德叫住他：“喂！”


    “起码她现在还没说要离婚，你要真是个傻x恋爱脑，就好好陪在她身边，她这段时间压力会很大……你要是不珍惜这个机会，还有我，我愿意被她利用。”


    “我会永远盯着你俩，随时趁虚而入。”


    要是平时伊恩至少回怼维德两句，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让维德十分挫败，五味杂陈，再次流了一颗泪。


    伊恩在人朝外看着黛芙。


    她是今晚的主角，众星捧月，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光芒。


    原来她跟查尔斯签了对赌协议，其实不太让人意外，她一直有野心，那样的话，利用他也很好，他庆幸自己有机会被她利用。


    黛芙看见他了，笑意更深，似乎想要朝他走来，被身后的人拍了肩膀，拉入一场新的社交。


    伊恩寂然离开。


    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没主动联系过黛芙，破了以前的记录，去了娅娅的公寓暂住，也不知道黛芙回没回他们的家，回家的话，会不会发现他很久没回去过。


    他全身心投入工作中，有几天熬到太晚，在公司过夜，满脑子只想着一定要做成一件事，起码要做成一件，在黛芙看来算是有价值的事。


    也是抱着期待，万一黛芙找他呢，就说他工作很忙，就像她一样忙，不是跟她赌气。


    他还要跟她回家的。


    *


    伊恩在工位上，面对广告区域数据的热力图，看着不停跳跃的网页画面，面色无比灰败。


    他失败了。


    无论是广告的到达率和转化率，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这次为公司进军第三星广告业的尝试，他这一个月的努力，彻底宣告失败。


    “对不起，我让你们失去了奖金和提成，非常抱歉。”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责任”的重量，虽然有一整个专业团队在帮助他，但只有他是最后拍板决策的人，也只有他需要为失败的后果承担责任。


    团队的几个小伙伴们围在伊恩身后，都看得出伊恩最近压力很大，连着几天住在工位里，二十四小时盯着数据图，气压很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出。


    “没事的，咱们分析一下这次失败的原因，下次一定会成功的。”娅娅安慰他说。


    技术大佬劳尔干笑几声：“哈哈哈，就是嘛，成败都是经验，就算这个季度的奖金没了，咱们公司的底薪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其他同事也都在说没事。


    董事长梅利莎适时出现，跟伊恩说没关系：“看见你这段时间这么努力，妈妈真的很欣慰，就算这次没赚到钱，也给公司积攒下了非常宝贵的经验，接下来，无论你想要休息一下，还是继续挑战，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众人围拢着伊恩，嘘寒问暖，伊恩骤然站起来，身边顿时寂静。


    “不好意思。”伊恩离开了办公室，脚步有点踉跄。


    娅娅最担心伊恩，别人都觉得他是因为老婆的事业大获成功，受了刺激，决定发奋图强，只有她知道真相，他在借工作来逃避处理黛芙的事。


    那天的晚宴之后伊恩非常憔悴地问她，黛芙是不是和查尔斯签了对赌协议，她不知道，但她觉得签了也很正常，不然查尔斯为什么要扶持她，有天赋的人那么多。


    结果伊恩应该是确定了，黛芙就是为了利用他，才和他结婚，但他这人也真的没骨气，就只是收了两件衣服窝窝囊囊地离家出走，真的很窝囊，她想直接上门质问黛芙为什么伤害纯情少男，被他拦下了，请她先不要找黛芙，他想要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之后他就变成了工作狂，在公司里还挺正常的。


    回到她的小公寓，一刻不停地洗地擦地，擦窗户擦桌子，还把她猫洗了一遍，她后来从他手里抢走了扫把，叫他别干了，他“嗯”了一声，慢慢低头，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有点于心不忍，把扫把还给他，他问：“我可以吗？”得到允许的回复又开始扫地。


    有天晚上她起来喝水，经过他的房间，大概凌晨四点他的房间还亮灯，闷着被子的哭泣声传出来，夹着几声“黛芙”“黛芙”，好像在给黛芙叫魂。


    娅娅那时候才发现，他真的很久没说起过黛芙了，也不看她的电视和新闻报道，平时老见他抱着终端在刷，说看到了黛芙的什么新闻，也不刷了，连终端也没见他拿起过几次。


    项目进行到关键阶段，伊恩的状态越来越差，脸颊肉全没了，他皮肤又白，没有一点血色，乍一看像个骷髅人，她还得小心跟大姨妈保证，她有监督伊恩按时吃饭。


    我是监督了，但他太爱工作了，劝不动也没办法。


    项目终于结束了，不只伊恩，娅娅也快要被折磨疯了。


    找到伊恩的时候，他在茶水间里，滚烫的水从杯中满溢，烫伤手背，摔碎了杯子，他看了自己的手半分钟，等手背逐渐变红，才慢慢走去水龙头底下冲水。


    水流哗啦哗啦，伊恩像个游魂。


    “我现在就给黛芙打电话。”


    伊恩苍白地看着娅娅，娅娅打开终端，先看见薇拉发来的几条信息，“咻咻咻”弹出来。


    “喂，伊恩在你们公司吧，你找一下他，我发信息给他没回。”


    “【图片】【图片】【图片】，在奥德丽阿姨的艺廊，黛芙和这个帅哥知名摄影师聊一下午了，有说有笑的，伊恩到底来不来啊，快被偷家了。”


    点开一张图片，黛芙和比她高一点点的摄影师，并肩站在一副巨大的狮子奔跑的照片前面，脑袋微微靠拢，看起来在说话，都穿着长款风衣，阔腿裤，身材瘦削，氛围文艺又和谐。


    *


    “你也喜欢狮子？”摄影师安迪笑意和煦，“你在这张图片前面站了十分钟。”


    “喜欢。”


    黛芙的视线缓缓从图片收回，先看了一会儿光洁如镜的地面，再看向安迪，始终挽着唇角轻笑，“喜欢，你拍的很好。”


    安迪见惯了美人，还是失神了两秒，“好像是第一次见你笑这么开心。”


    “是吗？”黛芙的笑意如同一阵风消散，又回复了往日的清冷淡然。


    “是的，黛芙小姐，您愿意做我的模特吗？”


    “还是不要了吧，我不会照相。”


    “没关系的，我有经验，一定能把你最美丽的样子记录下来。”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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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芙就抬起漆黑如寒潭的双眼直视安迪，让他不自然地把迈出半步的脚步收回，“抱歉，冒犯了。”


    黛芙没走，她给自己画出一道清冷的结界，再次抬头看向画作。


    安迪咬唇轻笑，耳畔的黑钻耳钉随之摇晃，“黛芙小姐，喜欢这副画吗？我送给你好不好？”


    黛芙这回倒是眨眼考虑，照片上的是一头很好看的狮子，肌肉健实完美，毛发光滑舒展，很像伊恩的精神体大狮子。


    她的新工作室还在装修，这画的尺寸，正好合适。


    如果这个艺术展的照片可以出售，她想把这幅画买下来。


    顺道想到和伊恩快一个月没见了，在募资晚宴那天晚上，她看见他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周边的一切迅速退成黑白，只有他无比清晰，鲜明，染黑的头发，和一身黑色西服套装，非常白皙的皮肤，戴了她送的耳钉，桃花形状的眼睛，似乎在眼尾扫了一点粉红的香粉，在水晶吊灯下无比璀璨的眼睛，盛着粼粼水光，也藏着小钩子，钩着她。


    她想朝他走过去，被身边的交际绊住，再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那天晚上她直接被拉去通宵开会，之后开各种会见各种人，高层领导，军官、资深画家和心理学家，情绪疗愈师，确定艺术疗愈方案；飞了一趟第九星，去统帅联席会交了一叠材料；回来看了莉莉选好的几处地方，敲定一个地址作为新工作室的选址，和施工队交涉自己的装修要求；招聘了员工，莉莉是工作室的第一位员工，负责一切，还得负责线上粉丝群组的管理实在忙不过来，她就又给自己招了两个助理。


    忙到昏头转向，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二十几天，先是发现维德消失了，好像是宴会那天晚上，她拒绝了维德帮她讨公道的提议，他就消失了。


    他那人一直有点神经，她乐得耳边清净。


    伊恩也消失了，这真的有点奇怪，奇怪到黛芙有两次忙到灵魂出窍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打开了终端，以及和伊恩的聊天页面。


    最后一条信息是很多天前他发的“老婆老婆，我可以去探班吗？小狮子想你了。”她没回复。


    想跟他说点什么，总是没有动手，好像从认识开始，她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原来这对她是件难事，她需要一段完整的时间仔细思考措辞，可她没有那样的时间，总是被打断，对话框永远只有半句没打完的信息。


    又想到伊恩说他做了小组长，负责公司对第三星的广告，她在飞船上看见了天澄娱乐的相关广告，看来集团内部挺重视这个项目。


    这样想来，伊恩就是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她忙起来也不希望被打扰。


    所以她过了最忙的那阵，慢慢悠悠往自己的工作室里添置东西，推着购物车在五颜六色的陶瓷装饰之间走过，想到伊恩。


    逛艺术展看见狮子的照片，想到伊恩。


    “您接受吗？我想把这帐作品送给您，好作品偶尔得之，知己者千金难求。”谁的声音在她耳边。


    心脏突然揪了一下，黛芙感应到一些东西，回头，伊恩站在他们身后。


    他穿着很厚的大衣，裹住身体，还是能看出来很瘦很瘦，枯槁得像一块死木，干涸的嘴唇，颤抖开启，同时眼泪滑落脸庞。


    他发出一些气声，仔细听才知道是“黛芙”。


    “黛芙，黛芙……”


    黛芙过去抱住他，环紧他的腰身，仰头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