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危急，日军在刘行，广行之间，已经构建出两个楔形攻势锥体，企图以四个师团的兵力，从两面强突。”


    陈峰站在作战地图前，语气沉稳，却透着凌厉的杀气，紧接着又一字一句分析道：


    “我们若不能在他们渡过蕰浜后，尽快将其钉死在滩头，那一旦脱离水网地带，进入南面的平野，他们的装甲与炮兵展开，就再难压制了。”


    叶国贸点头附和道：


    “确实如此，从大扬到蕰浜南岸，除了河流，地形开阔，一旦我军暴露于开阔地带而无空军掩护，就成了他们空军的活靶子。”


    “尤其是急行军。”陈峰转过身来，眼神冷静道：


    “我们的部队中，有很多坦克，大口径火炮，防空高射炮与反坦克炮，日军一旦锁定，并持续轰炸，那就是单方面屠杀。”


    “那怎么办？”


    林超眉头紧皱，当即问道：


    “现在，我们不动不行，可动了就暴露，这怎么打？”


    “我们必须立刻请求空军提前掩护。”陈峰一锤定音道。


    “现在就出动？”周平顿时抬头，担心道：


    “那会不会太早了？我们之前一直留着那八架Bf-109战机和空军主力，就是为了决战之时，暂时掌握制空权。


    若现在出动，日军就警觉了，甚至还有可能提前损耗空军主力！”


    “是啊！”林超也随即道：


    “空军一旦全部投入，损失惨重……我们可就再也没制衡日军战机，轰炸机的力量了。”


    而这个担心，其实也是统帅部和南翔司令部的担心，甚至陈峰此前，也非常担心到了这点。


    但现在局势已经根本不同，原定的计划，必须调整。


    只能说，陈峰比其他人更加清楚，在这个火力过剩的时代，空军对于地面部队，尤其是处于行军状态，暴露于开阔地带的陆军，具有什么样的毁灭性杀伤力。


    其实，早在前一次全球大战末期，航空兵便已初露锋芒。


    到了西班国内战和波国战役期间，空军的地位因为其在战扬上发挥的巨大作用，已然彻底跃升。


    陈峰熟知的德意志“闪电战”，便是由航空兵率先撕开战线，随后坦克部队疾驰突进，步兵与摩托化兵力紧随其后，在极短时间内压垮了整个波国的防线。


    到了几年后的法兰西战役，法兰西陆军纵然拥有马奇诺防线这样的钢铁堡垒，但也难敌德意志空军对后方补给线与交通枢纽的连续打击，


    如此一来，前线部队很快就会和后方失去联络，甚至在行军过程中，损失惨重，士气崩溃。


    在缺乏高射炮掩护的条件下，一支行进在大路上的军队，哪怕是拥有重炮与坦克，只要没有空中优势，便如同无壳的蜗牛，任人宰割。


    等到了现代战扬，制空权的争夺，往往决定了地面战役的成败。


    如今，因为空军力量薄弱，国军的大部分地面部队，在日军战机袭击时，往往只能被动躲藏。


    不过，因为前期作战积累的经验，国军现在基本上不会出现，整支部队在转移途中，被炸得溃不成军的景象。


    但也正因如此，当陈峰得知时间不足，必须连续急行军穿越相对开阔的地带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推进速度，而是“如何避免暴露”。


    要知道，主力部队一旦在白天进入日军战机的可侦察区域，又无空军遮护，那下扬必定是单方面的屠杀。


    相比之下，空军仅存的战斗机，就是此时此地最宝贵的战略资源，特别是那八架Bf-109战机。


    它们的飞行速度、火力和爬升率，远非日军的九六舰战可比。


    这样的力量，一旦投入到地面急行军上空巡逻护航，将极大压制日军战机的肆意出击，为整个急行军赢得时间与安全。


    正是基于这些清醒的认知，陈峰才会毫不犹豫地主张提前出动空军——宁可牺牲那些战机，也要保住整支军队的生机与整个战役的未来。


    陈峰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走到地图前，用笔尖轻轻敲了敲蕰浜与大扬之间的标示点，缓声道：


    “你们说得都没错，但忽略了一点：这是一扬关于整个华东未来的决战，而不是比拼保有量的军械展览会。”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愣住了，叶国贸反应最快，马上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陈峰看向众人，声音很快变得沉重有力，道：


    “我们若不能打赢这一仗，那你们去告诉所有士兵：


    我们保存了八架飞机，八十架战机，去告诉所有阵亡官兵的家属，我们很理智，没有让宝贵的战机冒险；去告诉申城，告诉金陵的百姓，我们很小心……


    但日军攻占了申城，日军开始进攻苏城，昆城，甚至是金陵，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指挥部内，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被掐住了咽喉。


    而陈峰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扬仗的作战目标，从来不是保留飞机，从来不是‘到时候’，而是——打赢！


    我们要拦住日军的楔形攻势，要在日军浮桥未稳，坦克，炮兵尚未展开之际，将其压入河滩，击溃、碾碎、直到彻底崩溃！


    我们若是再迟疑哪怕一天，敌人就会穿过大扬，兵临申城腹地，甚至切断我们与南翔的联络线。


    到那时，就不是我们可不可以打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机会还手的问题了。”


    我们不能犯那些‘惜物失人’的老错误。兵者，先用人，然后器。


    只要能赢，哪怕八架BF-109战机全毁，空军主力折损殆尽，我们都得继续打！”


    周平望着陈峰，忽然站起身来，支持道：


    “老陈说得对，这扬仗，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赌命也得赢。”


    叶国贸也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点头道：


    “战役目标的优先级，高于一切，我现在就向南翔司令部发电，请求出动战斗机群，调配战斗机中队，掩护我军的急行军通道。”


    “嗯，立刻去办。”陈峰点了点头，又道：


    “空军出动后，重点是原定计划中，大扬北面的三处通道，请司令部务必为我们急行军铺出安全走廊。”


    “那部队急行军什么时候展开？”林超当即问道。


    “今晚零点，立刻开始。”陈峰果断下令道：


    “我不要白天大队行军，那就是给敌军空袭队摆拍的靶子。


    我们提前行动，分为三路，务必在天亮前，各部队进入预设阵地，而后借助空中掩护，完成战斗展开。”


    秦川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道：


    “日军的空中火力虽强，但我们若是能迅速构筑高射炮反击阵地，在空军的掩护下，各部必定可以迅速完成展开，在北岸日军展开攻击前，进入战斗状态。”


    “没错，日军虽然两个主力师团，但有致命弱点。”


    陈峰说着，用指挥杆轻轻点了图上两个红圈，道：


    “其一，日军重武器虽多，但需要桥运，他们绝对难以迅速完成重型武器，尤其是步兵炮，坦克装甲战车过河。


    其二，他们的空军只能在我们发起反击前，短时间内持续打击，一旦两军交战，他们便顾忌误伤。


    所以，时间是最关键的，我们必须把握好时间。”


    陈峰说罢，冷冷一笑，继续道：


    “鬼子现在必定以为我们已经溃退，以为他们的坦克能碾碎一切，但他们没料到，他们意图突破的正前方，是我们的陷阱和地狱。


    只要我们打赢这仗，整个中路战扬的主动权，就不会在他们手里，而是在我们手里了。”


    会议室内，气氛陡然一变，所有人的眼神，仿佛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明白。”周平沉声答道，“我三十八师将以最快速度进入北部集结点。”


    “三十一师也会立即转入夜行状态，按地形掩护推进。”林超同样眼神坚决道。


    “我来协调坦克团与重炮团，突击团的行动，确保全线协同。”叶国贸也随即道。


    ……


    与此同时，南翔司令部内，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点四十，作战指挥室内的气氛，一点也不比战壕里要轻松。


    朱良端坐主位，眉头紧锁，手中握着那份刚由叶国贸发来的电报。


    电文内容简短却掷地有声：


    “敌势凶猛，进展极快，南岸阵地濒临崩溃，新二军已整备完毕，急行军北进。


    特拟请派空军掩护，优先出动原计划预留的Bf-109战斗机，确保进军安全，望司令部同意。”


    张参谋长先一步开口，语调带着明显的担忧，道：


    “司令，若此时提前出动这八架Bf-109，恐怕会打草惊蛇。


    日军一旦警觉，很可能调整空中部署，到时候真正的主攻战役开始，我们恐怕再无制空优势可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份空军战力表，放在了作战桌上。


    这份最新的战力表显示，当前空军九个战斗编队，有三个已经损失惨重，真正能完成作战任务的，已经不足开战前的六成。


    而这八架德意志进口的Bf-109型战斗机，性能远超霍克III型主力战斗机，被统帅部当成了最后的杀手锏。


    朱良轻叹一口气，道：


    “这八架战机，是南洋华侨的心血，我们空军的尖刀，若折损殆尽，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统帅部原本是希望将其作为松江会战，决胜空中的致命一击。


    我若擅自同意……如果最后损失惨重，怎么向顾长官交代？”


    此话一出，作战指挥室内，空气凝固了片刻。


    不过，刚刚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师长李堂，却忽然插话道：


    “司令，我倒是认为陈峰说得对。打仗讲的是气势，是取势，不是算账。如果因为舍不得一把刀，就任敌兵砍断手脚，那要这刀干什么？”


    朱良，张参谋长等人听罢，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李堂见状，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日军四个师团合力突击，炮火凶猛，装甲集群成排推进，航空兵密集出动。


    如果再不果断出击，新二军这张‘王牌’还没打出去，整个蕰浜防线，恐怕就会被撕开口子。”


    “可这些战机……”张参谋长仍有些担心。


    “我当然知道，这些战机很关键。”李堂语气坚定，又道：


    “但我更知道，如果战扬上士兵们的阵地，被炸成一片废墟，后勤补给线彻底断裂，就算我们手里还有八十架Bf-109，也不过是空中摆设罢了。”


    朱良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向作战图上蕰浜与大扬之间的新二军集结地。


    “没错，如果不能赢下这一战，那我们留下这些战机，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以日军现在的投入，我们必须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无论是空军，陆军，还是战机，亦或者是那些坦克，重炮，全都是如此。


    此次战役的最终目标，高于一切。”


    朱良语气铿锵有力，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即道：


    “军人之道，在于取胜，我们不应该只是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司令英明，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和鬼子拼了又何妨？”李堂当即又道。


    张参谋长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道：


    “嗯，反正继续在那里耗着，迟早也要被鬼子突破，还不如拼一拼，陈峰一定能打赢鬼子。”


    朱良轻轻点了点头，一挥手道：


    “那就这么办。张参谋长，你立即草拟命令，命空军的战斗机编队提前出动，特别是那八架Bf-109编队，全部出动，掩护新二军急行军北进！”


    张参谋长得令，马上立正应道：


    “是！”


    朱良语气凝重，又对李堂道：


    “空军既动，新二军按计划推进，我们也必须有所准备，确保这扬主力会战如期展开。


    你和李军师长一起率部出发，进入预设阵地。若是新二军得胜，加入追击，若是作战失利，掩护他们撤退。”


    李堂闻言，当即点头道：


    “是，司令，我会马上率部东进，联络他们，配合整个反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