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找到那个他早就烂熟于心，却一次也不敢拨打的号码。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到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吴靖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重若千斤。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按了下去。


    “嘟——”


    电话接通的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漫长。


    每一声“嘟”，都让众人的心沉下去一分。


    吴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毕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通电话注定要石沉大海，希望即将彻底破灭的时候。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吴靖颓然地垂下了手臂，手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


    掉在铺着厚地毯的地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却像是在每个人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巨石。


    完了。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同时冒出的两个字。


    制片人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副导演摘下眼镜，痛苦地揉着眉心。


    动作副导演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满脸的懊恼和不甘。


    谢喃的眼圈也红了，她走过去，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手机，然后轻轻地拍着吴靖的后背。


    “不怪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尽力了，真的。”


    吴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他不是怕失败，也不是怕赔钱。


    他只是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团火。


    那股想要拍出一部真正属于中国军人的电影的执念。


    就要这么被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


    他不甘心。


    “不能再等了！”吴靖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却异常坚定。


    “我不能逼林恒，他有他的考虑，我尊重他。但是，这个项目不能死！”


    他环视了一圈已经心如死灰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来演！冷锋这个角色，我来演！”


    “什么？”


    “靖哥你疯了？”


    “你的腿……”


    所有人都被吴靖这疯狂的想法给惊呆了。


    谢喃更是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公，你别冲动！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怎么演？那都是高强度的动作戏啊！”


    “好不了就这么拍！”吴靖的倔劲上来了，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坐着轮椅，我也要把这部戏拍完！我就是冷锋，冷锋就是我！”


    房间里的气氛，从死寂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凝重。


    所有人都被吴靖这种近乎自残的疯狂给震慑住了。


    就在这时。


    “嗡——嗡——”


    被谢喃握在手里的那部手机，突兀地振动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又无比渴望的名字。


    林恒。


    谢喃的手一抖，几乎没拿稳手机。


    所有人的呼吸，再一次停滞了。


    吴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盯着那块发光的屏幕。


    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快……快接啊！”还是制片人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谢喃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指，划开了接听键，并且按下了免提。


    “喂？靖哥？”


    林恒清朗而沉稳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出来。


    清晰地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吴靖猛地抢过手机，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靖……靖哥？”电话那头的林恒似乎有些疑惑。


    “是……是我。”吴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靖哥，不好意思啊，刚才在陪我爸妈吃饭，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林恒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你找我，是为了电影的事吧？”


    “嗯……”吴靖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


    他怕自己一开口，情绪就会彻底失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林恒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无比的干脆，无比的坚定。


    “靖哥，我演。”


    短短四个字。


    却像是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制片人张大了嘴，忘了呼吸。


    副导演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上，浑然不觉。


    动作副导演瞪圆了眼睛，像见了鬼一样。


    吴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这个在片扬骂人从来不带脏字。


    却能把人骂到怀疑人生的铁血硬汉。


    这个为了拍戏上天入海、九死一生的拼命三郎。


    此刻，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林……林恒……你……你再说一遍？”吴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说，我演。”林恒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冷锋这个角色，我接了。”


    “哇——”


    一直强撑着的制片人，再也忍不住了，竟然像个三百斤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钱！我的项目！保住了！呜呜呜……”


    副导演和动作副导演也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稳重。


    谢喃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心血，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现在，所有的苦，都值了。


    “好！好！好！”吴靖连说了三个好，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兄弟，谢了！”


    “说谢就见外了，靖哥。”林恒的声音依旧沉稳。


    “你为了这部电影堵上了一切，我没理由不陪你疯一把。而且，这也不光是为了你。”


    “我明白，我明白！”吴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那……咱们什么时候……”


    “明天吧。”林恒说道。


    “明天上午，咱们在海政大院门口见。有些手续，我得先跟部队这边沟通好。”


    “海政？”吴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心中的敬意更添了几分。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部商业电影了。


    “好！没问题！明天上午，我准时到！”吴靖斩钉截铁地说道。


    挂断电话，吴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看着喜极而泣的众人，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都别哭了！”他吼道。


    “今晚我请客！全剧组，不醉不归！告诉赵总那个王八蛋，老子的男主角，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