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踌躇许久，在走到常丽家门口时突然开口。


    “阿姨，这个问题折磨我好长时间了，我还主动和亲生母亲撇清关系，我现在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光是开头那几句话，立刻就抓住了常丽的胃口。


    在最早入这行之前，常丽是个记者。


    对于这种见闻，是很感兴趣的，不过不是出于职业敏感，单纯的好奇。


    仔细听完了这孩子的问题，常丽只觉得奇怪。


    因为在他的描述当中，实在是太奇怪了。


    有很多能够直接指出来的漏洞和不合理的地方。


    “孩子，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觉得不方便就不用回答。”


    林煜本来就是来找答案的，已经做好了剖析自己的准备。


    “第一，你现在的父亲说过不要你的话吗？还是说他接受了你亲生父母的报酬要把你还回去？”


    仔细想了一下，林煜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我爸没说过，相反我不答应之后，家里人也没强迫，我就是怕……”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怕一些还未事迹发生的事情，有点挂不住面子。


    “那你的亲生母亲对你不好吗？或者是那边家里孩子多，导致你过去了不受重视？”


    林煜摇头。


    常丽对于这个被困扰的孩子越来越不理解。


    之后的几个问题，证明了她的猜想。


    “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导致你不敢去，加上你现在只有和养父一家相处的记忆，让你一直在担惊受怕对吗？”


    林煜紧张地咽了咽，“常奶奶，确实有人跟我说了一些，但她说的挺对的。与其参与到一个不稳定的家庭关系当中，不如就留在现在的家里。”


    常丽心想现在的孩子就是别扭，如果你给他一个契机，他就能顺着台阶下。


    他心里要真是这样想，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出版社门口逗留。


    “所以你亲生父母，在这里工作对吗？”


    常丽一步步推测，最终说出了答案。


    林煜被这位长辈敏锐的观察力给吓到了。


    “嗯，她在这里，我之前来过，现在他们都回老家了，我家里没什么人，心里不好受过来看看。”


    “你跟我说说名字，没准我认识，我明白你们这个年纪最是不想和家长沟通的。”


    踌躇了十几秒，林煜开口道：“沈枝。”


    常丽没拿稳，手里的鸡蛋筐一下滑落。


    林煜眼疾手快，将鸡蛋接住。


    进门之前还有一道门，两人刚才在院子里说话。


    常丽打开门，让她进去。


    “进来坐，换那双黑色的拖鞋。”


    面对陌生的环境，加上现在两人的对话，林煜变得拘谨起来。


    “常奶奶，您的鸡蛋放哪？”


    常丽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扶额看起来有些不好受。


    “进门左手边，就放台面上。”


    过了一会儿，她缓过来之后，才打起精神重新面对这个孩子。


    “你就是乐乐？”


    林煜对这个名字明显迟钝多了,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你没和父母回去过年，就是因为心里矛盾？”


    得到一模一样的回答，常丽心都寒了。


    “你知道你妈妈几乎不喝酒的吗？我说你亲生母亲。”


    “不知道。”


    常丽没看他，自顾自的说起一些事情。


    “沈枝有时候会把宁宁带过来，宁宁还小的时候我经常照顾她，她安静不爱说话，有一次……”


    常丽说着一件非常平凡的事情，但眼里泛着泪花。


    “你妈妈，整个七月几乎都不来上班，有一次宁宁以为你妈妈死了，着急忙慌的给我打电话，但克服不了心里那关，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我赶过去。”


    “你妈妈整个人趴在地上，我当时站在门口看着眼睛哭红的宁宁，我天塌了，但是走近一看，周围都是酒气。”


    “确认她还有呼吸，我的心脏才逐渐平复下来。”


    林煜蹙眉，他完全不知道母亲还有酗酒的习惯。


    “收起你的表情，你妈为什么喝酒，因为那天是你的忌日，按道理说，意外不是谁人主导的，你的死她没有任何错误，她嘴里一直喃喃着说要换你。”


    常丽在后来了解到，如果沈枝不先过去，把绳子拉好，可能谁都活不下来。


    所以这件事最该怪的就是老天爷。


    就在今年沈乐的忌日也一样，沈枝七月份，几乎一整个月都在家里办公。


    从她交稿的速度就能看出来，她的心情很差。


    下雨天沈枝也不喜欢，河边她更不回去。


    “你说你想吓吓家里人，所以那天晚上跳河了，你妈知道吗？”


    林煜不太确定，“应该知道了吧，我爸喜欢我亲妈，有事儿一定会告诉她。”


    “是吗？那她是不是说尊重你的决定，没找过你了？”


    “常奶奶，这您都知道？”


    作为沈枝的上司，以及生活中的长辈，常丽对于沈枝的喜爱不仅仅是局限于工作贡献层面。


    这么清醒有能干的姑娘，很少见。


    “你妈妈因为你出意外的地点在河边，所以心里极度恐惧，就连水浅一点能见底的河她都害怕。遇见总是绕的远远的。”


    换句话说，就是林煜的反抗刚好戳中了沈枝内心最痛苦的地方。


    加上两人不知道的。林煜吵架时说的那些让人心寒的话，全都被他听见了。


    沈枝就更不会主动找他，越过他主动画下的那一条界限。


    林煜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母亲没有再来找过自己，还有原本还会在意的妹妹，也很快适应了新同桌，没有再来打扰。


    过去了一两个月，期间没有一次联系过。


    就连亲生父亲也好像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常奶奶，他们可能真的不爱我，蔺阿娘说得对，他们不爱我，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放弃我。”


    一个大小伙子坐在自己对面，掩面哭泣，常丽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