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还在工位画贺图。


    因为得奖了需要配合主办方宣发，而且他们公司账号也可以乘热打铁拉拢过来一波流量。


    放在一旁工位上的手机响起。


    桑榆停笔，打开手机，是慕也来的电话。


    一接通就是慕也鬼哭狼嚎的声音。


    “桑榆！救我！救救救！”


    慕也？干什么这是。


    桑榆将手机拿开一点，“怎么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风乌拉乌拉的声音，慕也的话断断续续的，“快到你家了！你家有人吗？！挖槽！他怎么在这？！”


    “嘟嘟嘟……”


    不知道慕也看见了谁，电话突然中断，桑榆觉得莫名其妙。


    她看向手机，刚好快到下班时间了。


    贺图还差一点点，她明天画也赶得上，所以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等她走出公司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的光晕在燥热的晚风里晕开。慕也电话里那声惊讶的“挖槽”和紧随其后的忙音像冰锥扎进她心里。打车软件迟迟没有响应，她干脆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往家赶，心里七上八下。


    刚拐进自家单元楼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刹住脚步。楼下聚集了不少惊魂未定的邻居，七嘴八舌议论着，中间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喊和大人的安慰。


    “老天爷！吓死人了！”


    “怎么掉下来的？太险了！”


    “幸好没事！真是菩萨保佑！”


    桑榆疑惑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顺着众人的目光抬头望去——五楼阳台，隔壁家那个三四岁的小孩正被他妈妈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阳台的防盗窗似乎是打开的。


    “这小孩刚才差点掉下来！”旁边一个大妈心有余悸地对桑榆说，“卡在那缝里，小身子都悬空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像被风托着一样，给‘送’回阳台里面去了！真是奇了怪了！”


    桑榆听着描述，心里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但楼下混乱的人群里并没有慕也的身影。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冲进单元楼，一口气跑上楼。


    她家就在楼梯口第一间。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桑榆就愣住了。


    她家门口，蜷缩着一团东西。


    那是一个人，穿着浅灰色连帽衫。把自己缩得极小，背对着楼梯口，紧紧贴着门框，整个上半身，包括头，都用那件连帽衫的宽大帽子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双手死死抓着帽檐边缘，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灰色茧。


    那姿势充满了恐慌和想要彻底隐藏起来的绝望。


    “慕也？”桑榆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那团“灰茧”剧烈地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应，反而缩得更紧了，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门板里。


    “慕也，是你吗？”桑榆走近几步，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楼道声控灯惨白的光线落在那团身影上，显得异常诡异。“你怎么了？干嘛穿成这样……”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她靠近的时候，那团紧紧包裹的“灰茧”下方，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不是鞋，也不是裤脚。


    那是一条……毛茸茸的、蓬松的、颜色洁白如雪的……尾巴？！


    那尾巴紧紧贴着地面，似乎想藏进阴影里，却因为主人过度的紧张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尖端那一小撮尤其亮眼的白，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桑榆的呼吸瞬间停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这什么？慕也今天是因为演出打扮成这样吗？尾巴摸着好真实啊？还有温度……


    “！”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桑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慕…慕也？”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你…你后面那是什么东西？”


    “灰茧”猛地一颤，那条雪白的尾巴更是受惊般倏地卷了起来，死死缠住了它主人的小腿。帽子底下传来慕也闷闷的、语无伦次的声音：“啊这个！先开门！我进去给你解释！！”


    桑榆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声音里的哀求，再联想到楼下邻居描述的“奇迹”，一个难以置信却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楼下的“被风托起”，眼前这毛茸茸的、活生生的尾巴……


    “你……”桑榆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巨大的冲击让她脑子一片混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动作有些僵硬地掏出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那她之前看到的其实都不是梦，不是自己想错了……


    慕也听到钥匙声，那条缠着小腿的尾巴绷得更紧了。


    桑榆手指有些发颤，试了两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快进来吧。”桑榆侧开身给他让路。


    那团“灰茧”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门内，动作快得像一道白色闪电，目标明确地直冲向客厅里最角落的单人沙发，然后再次把自己蜷缩进去，用宽大的帽子死死罩着头，整个人缩成更小的一团，只有那条无处安放的雪白尾巴，因为沙发太小无法完全藏匿，不安地垂落在沙发边缘，微微晃动着。


    桑榆跟着进来，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她看的更加清楚。


    雪白的尾巴，还在轻微晃动。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她在距离沙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盯着那条微微颤抖的红尾巴，又看看那团死寂的“灰茧”。


    “慕也。”桑榆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这份平静下是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你在玩cospaly吗？”


    “没有……”帽子里传来慕也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


    “这是我的尾巴，真的。我不是人。”


    “什么意思？”


    “慕也！”桑榆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吧？”


    慕也猛地一僵，那条尾巴也停止了晃动，僵在半空。


    “哎呀，真没开玩笑！”慕也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了。


    半晌，他像是破罐子破摔般承认，“我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看到一个小孩要掉下来。是我…我用…用灵力把他托上去的…然后被长老发现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和委屈。


    什么灵力，什么长老……


    桑榆感觉自己在听一篇玄幻小说。


    “然后呢？”桑榆追问，目光紧紧锁着那条僵硬的尾巴，“然后你怎么了？电话里喊救命，跑来找我，就变成…变成这样了？”她指了指那条尾巴。


    慕也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服下微微起伏。“我动用太多不该动用的力量了，被长老感应到了呗。”他含糊地说着，“然后长老追在我后面，就，就罚我变回原形几天。”他越说越无奈，最后几乎是整个摆烂，“反正，我这几天是哪里都去不了了，欸！来你这借助几天行吗？”


    “那怎么行！宋卿时知道了怎么办！”桑榆立马回绝！


    桑榆那句“宋卿时知道了怎么办”刚带着破音的尾调回响在安静的客厅里，几乎同时，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催命般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尖锐的铃声像冰水浇头，瞬间冻住了桑榆的动作，她扭头看向玄关处挂着的包。


    沙发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慕也也猛地一抖，那条垂着的雪白尾巴瞬间炸毛，蓬得像朵巨大的蒲公英，尖端紧张地绷直了。


    桑榆机械地挪过去，手指有点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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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唤地拉开包链，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赫然就是“宋卿时”！


    她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慕也，口型说了三个字。


    慕也整个人缩得更紧，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个吃醋狂魔怎么来电话了。


    难道是刚刚看见他了？


    那条炸毛的尾巴拼命地想往衣服底下藏，奈何太大，只能徒劳无功地蹭着沙发布料。


    “喂？”桑榆硬着头皮接通。


    “你在家吗？”宋卿时清冷平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刚结束项目复盘会，正好在你家附近。给你带了爱吃的那家糕点，方便我上来吗？大概十分钟到。”


    十分钟！


    桑榆啊了一声，然后捂住手机话筒，对着沙发方向无声地做口型：“宋卿时…十分钟…要上来…你要不要藏一下？”


    宋卿时还没见过这么玄幻的场面吧，不能吓到他。


    沙发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传来慕也郁闷的声音：“我出去？我现在这样咋出去啊！”


    “那怎么办？！”桑榆压低声音问，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啊…那个…我…我这边有点不方便，家里…有点乱！要不明天晚点说？”


    “很乱？”宋卿时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语气带着他一贯的、不容置疑的条理性，“没关系，我上去帮你收拾吧，我马上到。”


    “啊？不是！宋卿时！我……”桑榆还想挣扎。


    “电梯到了，先挂了。”宋卿时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喂？喂？！宋卿时！”桑榆对着忙音的手机徒劳地喊了两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僵在原地。


    “你这哪里可以藏人？”沙发上的慕也抱起腿询问。


    桑榆看着那个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尾巴炸得越来越蓬的慕也，再看看这间一目了然、根本没什么大型藏匿空间的客厅，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


    “藏？藏哪？把你塞进冰箱吗？！”桑榆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啊啊啊今天这叫什么事啊……”


    “你藏卫生间去！你躲厨房间干什么！？”


    一阵兵荒马乱后，房门被敲响。


    “咚咚咚！”


    清晰、沉稳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带着宋卿时特有的、精确到秒的准时感。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桑榆？是我。”门外传来宋卿时清朗的声音。


    桑榆简单收拾了一下沙发，把被慕也弄乱的抱枕归回原位，然后认命般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挪过去。


    她打开门锁，只拉开一条小缝，身体堵在门口，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怎么…到的这么快啊？”


    宋卿时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包装盒，一身休闲装，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门口。


    他微微颔首：“嗯，想早点见到你。”他的目光越过桑榆的肩膀，很自然地往客厅里扫了一眼，随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有客人？”宋卿时的视线落在桑榆脸上，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桑榆干笑两声，身体下意识地往门缝里缩了缩，试图挡住宋卿时的视线：“啊？哈哈，没有人啊……你想什么呢？”


    她眼神努力不飘忽，和宋卿时直直对视。


    卫生间的慕也听到他们谈话，大气不敢出一声。


    宋卿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桑榆。然后他抬脚，很自然地就要往里走：“那可能是我多想了吧，进来吃蛋糕吧？刚做出来的。你先开袋子，我去卫生间洗下手。”


    “别！”桑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死死堵在卫生间门口，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厨房也有洗手的地方！去厨房！”


    桑榆后悔了，怎么看她这都像有什么的模样。


    宋卿时肯定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