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转过身，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死死地盯着郑安和的眼睛。


    那眼神，锐利，深邃，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郑安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喂喂喂，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害怕。”


    “安和。”谭建林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钻进郑安和的耳朵里。


    “接下来，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甚至比抢箱子还重要。”


    一听这话，郑安和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


    他知道，谭建林从不开这种玩笑。


    “你说。”他沉声道。


    “什么任务？让我带人去抄红方的老家？还是去斩首他们的指挥官？”


    谭建林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需要你……”


    “扮演我。”


    郑安和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啥？”


    他掏了掏耳朵，以为是发动机声音太大，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玩意儿？”


    “我说，”谭建林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从现在开始，你，郑安和，就是‘谭建林’。”


    “你要坐上我的营指挥车，用我的指挥信道，指挥整个突击部队。”


    “在所有人，包括吴学军旅长，包括红蓝双方所有人的认知里，你，就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郑安和彻底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谭建林，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临阵换将，还搞个替身？


    这是演习，又不是拍电影！


    谭建林疯了吗？


    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欺骗上级，扰乱指挥系统，任何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你……你没发烧吧？”郑安和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探探谭建林的额头。


    谭建林一把拍开他的手。


    “我清醒得很。”


    郑安和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谭建林。”


    “我怀疑你脑子里的水，能养活一支海军陆战队。”


    郑安和的声音都变调了。


    他指着谭建林的鼻子，手都在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临阵换将？“


    ”让我顶替你？“


    ”你是觉得旅长手里的四十米大刀不够快，还是想背处分？”


    “这他妈是合成旅级别的大演习！”


    “不是你家后院过家家！”


    谭建林却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甚至还伸手，把郑安和那根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给按了下去。


    “哎，多大点事儿。”


    “瞧把你给急的。”


    “脸都白了。”


    郑安和快要气炸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往上飙。


    “这叫多大点事儿？”


    他猛地拔高了音量，要不是周围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足够响。


    他这一嗓子估计能传遍整个集结点。


    “欺骗上级！扰乱指挥！私自行动！”


    “这三条罪状，哪一条拎出来，都够你小子脱了这身皮滚回家种地了！”


    “你管这叫小事？”


    “也就是你谭建林，敢把这种捅破天的事情说得跟出门买包烟一样轻松！”


    谭建林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了。


    “安和，你先冷静。”


    “你听我解释。”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出风头，更不是为了什么个人英雄主义。”


    他收起笑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恰恰相反，我这是为了保守起见。”


    郑安和被他这番歪理邪说给气笑了。


    “保守起见？”


    “你管你一个人脱离大部队，单枪匹马去敌后玩潜行叫保守起见？”


    “你是不是对‘保守’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你这叫送人头！”


    谭建林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你想想，这次行动，旅长把宝都压在了我们这支突击部队身上。”


    “我们是尖刀，是先锋。”


    “可万一呢？”


    “万一我们这把尖刀，被红方的坚固防线给磕断了怎么办？”


    “万一我们没能按时抢到箱子，甚至全军覆没了怎么办？”


    他盯着郑安和的眼睛。


    “我们必须得有个后手，一个B计划。”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面战场的时候，我，就是那个脱离所有人视线的后手。”


    “主力赢了，皆大欢喜，我最多算个擅离职守。”


    “可万一主力输了，我这个在暗处的棋子，说不定就能成为翻盘的关键。”


    郑安和听着他的长篇大论，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承认，谭建林说的不无道理。


    甚至可以说，这个计划非常大胆，非常有诱惑力。


    可问题是，这太险了。


    “你说的都对。”


    郑安和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过去？”


    “你就靠两条腿走过去？你当你是骆驼啊？”


    “半路上随便来一阵沙尘暴，或者被红方的无人机发现，你就彻底玩完！”


    “这根本不是什么B计划，这就是在赌命！”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建林，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你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你就该跟旅长报告，跟营长请示！”


    “让指挥部给你派个侦察小组，或者给你提供必要的支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去扛所有。”


    谭建林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和几分洞悉一切的了然。


    “请示？”


    “你觉得吴旅长会同意吗？”


    “你觉得营长敢点头吗？”


    “他们不会同意的。因为这个计划的风险太高，变数太大，完全不符合他们求稳的作战思路。”


    “在他们眼里，我这就是胡闹。”


    “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们。”


    郑安和彻底没话说了。


    他知道谭建林说的是事实。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旅长，他也不会批准这种近乎自杀式的个人行动。


    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去冒险，他做不到。


    两人之间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


    只有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在不断地咆哮。


    许久，谭建林重新开口，打破了沉默。


    “安和，我们打个赌吧。”


    “赌？”


    郑安和一愣。


    “对，就赌我能不能成功。”


    谭建林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


    “如果我输了，任务失败，或者我被红方给逮了，等演习结束，我任凭你处置。”


    “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哪怕是把我绑起来送到旅长面前负荆请罪，我都认了。”


    “但如果我赢了……”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


    郑安和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不疯魔不成活”的脸。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了。


    这个男人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