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被动挨打下去，他们这十几台坦克，就会变成一堆睁眼瞎的铁棺材。


    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们的任务是穿插，是突袭，不是在这里跟人打阵地战。


    谭建林的脑子飞速运转。


    敌人藏在暗处，利用高倍镜和夜视仪，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


    而他们，却连敌人的具体方向都确定不了。


    躲在坦克里，就是活靶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抓起通话器。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命令。”


    “三连所有车组，除了驾驶员，全体下车。”


    “以班为单位，散开战斗队形。”


    “步兵战术，给我把那几个狙击手，从草里搜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令下达。


    整个无线电频道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足足过了好几秒。


    一个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质疑声，才响了起来。


    “连……连长？”


    “下车？”


    “这……这黑灯瞎火的，我们下车不就成了靶子吗？”


    “对方可是有重狙啊！”


    质疑的声音，通过喉部通话器，清晰地传进了谭建林的耳朵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无法理解。


    “闭嘴！”


    谭建林的回应，简单粗暴，不带任何解释。


    “执行命令！”


    他的话，像是两块石头砸在水里，虽然没有掀起巨浪，却让那片质疑的涟漪瞬间平息。


    战场上，命令就是天。


    哪怕是让你去送死的命令。


    话音未落。


    “哐当”一声。


    谭建林二话不说，猛地推开头顶的舱盖，一股夹杂着草木气息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单手在炮塔上一撑，整个身子矫健地翻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


    他甚至没有去看其他车组的反应。


    他知道，他们会跟上来的。


    这是他带出来的兵，骨子里有三连的魂。


    果然。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哐当！”


    “哐当！”


    “哐当！”


    一台又一台坦克的舱盖被接连推开。


    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带着武器，沉默地，迅速地。


    从那些钢铁巨兽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冰冷的草地上。


    没有人再问为什么。


    连长已经用行动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几十号人，迅速以各自的车辆为掩体，蹲伏在地。


    警惕地端着枪，注视着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


    空气里，只剩下坦克引擎的低吼和风吹过草原的呜咽。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从温暖坚固的坦克里出来，暴露在这片开阔地上，感觉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雪地里。


    每一寸皮肤，都能感觉到那来自暗处的，冰冷的窥探。


    “连长……”


    一个排长压低身体，凑到谭建林身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咱们……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谭建林没有立刻回答。


    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抬起，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简单的测量角度。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盯着远方。


    “都别他妈乱动，给老子趴好了！”


    谭建林低吼道，头也不回。


    “刚才那两枪，都听见了吧？”


    “第一枪，打的步战车观察窗，弹头是从左前方飞过来的。”


    “第二枪，打的三拐炮塔上的周视镜，弹头是从正前方过来的。”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指向了远处一个在夜色中，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小山包。


    “两道弹道的交叉点，就在那个位置。”


    “敌人，就在那个小山包上。”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努力地看过去。


    黑。


    太黑了。


    除了随风起伏的，比人还高的茂密杂草，什么都看不到。


    那里有个人？


    还是一整个狙击小组？


    骗鬼呢？


    “连长……那地方……除了草啥也没有啊。”


    又有人小声嘀咕。


    “咱们的侦察设备都扫了好几遍了，热成像上连个兔子都没有，怎么可能藏着人？”


    这种怀疑，在队伍里迅速蔓延。


    不是他们不信连长，实在是这太反常识了。


    现代战争，打的就是信息战。


    在各种高精尖的侦察设备面前，想玩个人伪装潜伏，简直是天方夜谭。


    谭建林缓缓转过头，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得吓人。


    他扫了周围一圈，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生气，只是冷冷地开口。


    “忘了告诉你们了。”


    “老子下放到坦克连之前，在武装侦察连接着干过。”


    “并且拿了个个人一等功。”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的位置，动作很轻，但话语里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分量。


    “玩潜伏，玩伪装，这帮特种兵是咱们的徒子徒孙。”


    “他们能骗过热成像，但骗不过老子的眼睛。”


    武装侦察连！


    个人一等功！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每个士兵的心上。


    之前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解，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和油然而生的信任。


    怪不得！


    怪不得连长敢下这种命令！


    怪不得他有这种底气！


    原来是个隐藏的大佬！


    “连长牛逼！”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那股兴奋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谭建林的耳机里，传来了另一个连队指挥官的声音。


    是二连连长，郑安和。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


    “老谭！你他娘的搞什么飞机？”


    “我从指挥频道里听到你的命令了，你疯了？让你的兵下车去跟特种兵对狙？”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这是演习！不是让你去拼命！”


    郑安和跟谭建林是老搭档了，两人交情很深，说话也毫无顾忌。


    谭建林能想象到，此刻的郑安和，肯定在自己的指挥车里急得跳脚。


    “老郑，别咋咋呼呼的。”


    谭建林压低声音，平静地回答。


    “我心里有数。”


    “有数？你有什么数？你那十几台坦克就是铁疙瘩吗？开炮啊！”


    “对着那个山包来一轮齐射，管他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全都给他扬了！”


    郑安和气急败坏地吼道。


    “不行。”


    谭建林立刻否决。


    “任务目标是敌后穿插，不是攻坚。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每一分钟，都在破坏整个战役的部署。”


    “而且，我们没有精确坐标，炮火覆盖只能是浪费弹药，还会彻底暴露我们的战术意图。”


    “那你想怎么样？”郑安和追问，“你总得有个计划吧？”


    谭建林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那些眼神里重新燃起战意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