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嘴角扯了扯。


    又一个冲他而来的女人。为了合理化自己的目的，铺垫得可真长啊。


    只是这演技实在拙劣。


    晏清收回视线，得知这极有可能是人为的圈套后，心里便没了先前的焦躁。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灵茶，垂眸慢悠悠品着，再看殿中众人，竟颇有了些置身事外的意味。


    那边僵住的众人，这时缓了过来，回想着绯璃那些话一时无言。


    一是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二是震惊于她的狂悖大胆。


    华英缓过来后，指着水镜中的绯璃，同样震惊不已：“不是、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


    “哪有人会把心里话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的啊，她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她竟还许下妄言，说要见道君缓解相思之苦，她从未见过道君，何来相思之苦？她到底在脑子里幻想着什么？简直是厚颜无耻……她简直恶心！”


    华英越说越是火冒，他按着剑，脸色涨红，怒气冲冲要往外走，“我去速速砍了此人喂狗！！”


    他语速极快，玄天宗掌门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见他要出去，连忙叫住他，“华英！不得失礼，你退下。”


    华英不服，还要再说什么，玄天宗掌门走过去低声喝止：“你睁大眼好好看看，眼下是什么场合，岂容你放肆！”


    华英回神，余光瞥见那几个天机阁的人，咬牙勉强含着这口气没发泄出来，一脸愤愤地站到旁边去了。


    玄天宗掌门关了水镜，说了些场面话，一堆人互相应和几句后，便开始了卜卦这件正事。


    玄天宗掌门领着华英出了大殿。


    "晏清都没说话呢，你莫名其妙地在干什么？"


    “我哪里莫名其妙？我明明在维护他的权益！”华英梗着脖子道，“若有个人心里藏着龌龊心思，有事没事一直想着你，你说，你气不气，你恶心不恶心？”


    玄天宗掌门抬手照他脑门就是一下，“说什么混账话。”


    “你又知道人家心思龌龊了，说不定人家同你一样，对晏清只是景仰钦佩而已。”


    华英白眼一翻，“那女人都说相思之情了，心思还能干净到哪里去？”


    玄天宗掌门没反驳，只是道：“我不跟你争论这件事，我只想告诉你，晏清遇事自己会拿主意，不需要你来替他出头。你可长点心眼儿吧，别招人厌烦。”


    华英下意识反驳：“谁招人厌烦了。”语气却弱了下去。


    玄天宗掌门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及时巩固道：“换位思考一下，若有人当着你的面，对你的事这样指手画脚，你是什么感受？”


    玄天宗掌门拍拍他，“好了，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多想一想，能不能这么做。你若再这么毛躁下去，我便要找人去顶替你的位置了。”


    说完，玄天宗掌门站起身，往殿内走，快要进去时，他再次强调道：“事关飞升大事，有关绯璃，你再不能自作主张，如若不然，晏清出了差错，你便是整个宗门的罪人。你明白吗？”


    华英身子一颤，抿着唇没说话。


    玄天宗掌门重新走进殿中，见晏清坐在一旁，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便悄悄松了口气。


    他从来都不怀疑，晏清对修炼和飞升的热情与执着。


    但晏清自小埋头修炼，鲜少与女修交流，连宗门都没出去过几回，他实在担心，晏清会被那虚无缥缈的悸动所绊住，无法斩断情丝，从此无缘飞升。


    殿中众人都在忙着卜卦，玄天宗掌门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到晏清旁边坐下。


    晏清给他倒了杯茶。


    玄天宗掌门一饮而尽，双眼落在大殿中央那几个人身上，脑子里却在想着其他事，压根儿没品出茶水是何滋味。


    晏清便没再给续。


    半晌后，玄天宗掌门收回视线，他放下茶杯，问道：“这女修自述是专程为你而来，你有什么想法？”


    “此人恐怕别有用心。”


    玄天宗掌门老话重提：“你如今对她观感如何？”


    “聒噪。”


    晏清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道：“掌门大可放心，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玄天宗掌门一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我只是担心，这女修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晏清不以为然。


    重生九世，他见过的花招数不胜数，从没有什么东西能乱他道心。


    除了这该死的天道。


    晏清仰头，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这恶心的东西打个稀巴烂。


    殿中，天机阁阁主手中的命轮突然爆开，天机阁阁主猛然暴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往后倒去，气息瞬间萎靡。


    玄天宗掌门大骇，急忙闪身过去，将人扶起，“天机子，你怎么样？”


    天机阁阁主七窍流血，头发从根部起瞬间变白，恍然老去十岁，他控制不住地低声咳嗽。


    他并未听到玄天宗掌门的声音，还兀自沉浸在刚才所见的震撼画面当中。


    玄天宗掌门赶紧用灵力护住他心脉，又喂他服下几颗丹药。


    “天机子？”


    晏清俯身握住他手腕，查探其伤情，片刻后道：


    “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被天道法则反噬得厉害，恐怕此生都无法再推衍天机了。”


    玄天宗掌门背心生起一丝凉意。


    此番是以绯璃为基点来查两人关系，天机子却被天道反噬成这样，难不成绯璃日后成就竟比晏清还要高？


    玄天宗掌门心中惊疑不定。


    天机子这时缓过来，借着两人的手站起来，眼中残留震撼的余光。


    “不简单……不简单啊……”


    玄天宗掌门都要急死了，薅着他胳膊问：“什么不简单，你都看到什么了，是不是那个绯璃有大问题？！”


    天机子看了他一眼，默了默，“不可说、不可说啊。”


    “我受天道反噬太过严重，寿元直接斩半，且此生再不能卜卦了，这于天机阁而言，是巨大的损失。华江，你玄天宗得护我天机阁至少两百年。”


    玄天宗掌门：“嗐，你我两宗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还需得你说？我对天发誓，我只要还在玄天宗一天，天机阁便不会受其他任何宗门的威胁。如何，可放心了？”


    说完，他又急急忙忙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哪怕受天道约束不能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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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得给我个提示啊，否则你岂不是白挨那一下？”


    天机子擦了脸上血迹，分别看了眼玄天宗掌门和晏清。


    前者一脸焦急，后者一脸平静。


    他问晏清：“道君就不好奇我看到了什么？”


    晏清道：“天道霸道，先不说你能不能说出来，即便能说出来，恐怕也无济于事。在这苍穹之下，万事万物皆受天道约束，而顺应天道者，绝无可能扭转命运。即便过程再如何改，结果早已注定。”


    “道君认命？”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那道君要如何改这既定的结果？”


    晏清看着窗外，“面对正面不可战胜之强敌，自然是要转移战场，钻它的空子。”


    天机子点头，叹道：“道君看得比我通透，惭愧啊，惭愧。”


    晏清摇头。这只是他在一次次与天道对抗中，窥见的一丝可能而已，有没有用还两说。


    玄天宗掌门听得心惊。


    这是什么意思？晏清要逆天而行？


    何至于此？


    “天机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方才并未推演绯璃和道君的未来。”


    玄天宗掌门勉强松了口气，“那你推演了什么东西，竟弄成这样？”


    “天道。”


    玄天宗掌门心惊不已，可接下来不论他怎么问，天机子都不再开口了。


    灵力波动散开，殿中其余人相继解除推演状态，玄天宗掌门立马换人询问。


    众人相视一眼，神情如出一辙的诡异，“我等学艺不精，只能推出那女修未来身份似乎高不可攀。”


    玄天宗掌门：“那晏清呢，她跟晏清有什么联系？”


    “这……”众人再次面面相觑，看了看晏清，犹犹豫豫地委婉道，“这女子与道君……似乎，十分亲密。”


    晏清微微眯了眯眼。


    玄天宗掌门则惊得直接一掌拍在桌面：“绝无可能！”


    正在这时，华英带着影一进了大殿。


    “掌门，影一说您之前交给他办的事有结果了，因事态紧急，要立刻向您汇报。”


    殿中都是知情人，玄天宗掌门便让影一直说。


    影一简短道：“绯璃是风月宗女修。”


    此话一出，全场僵住。


    晏清眉毛一挑，嘴角勾起。


    有趣。


    华英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却又顾及到什么，拉着脸把话咽了回去。


    众人即便先前有万般情绪，此刻都被一盆凉水浇透了，气氛凝滞。


    结合卦象，他们不难推出这样一种可能：风月宗绯璃受命潜伏玄天宗，伺机采补晏清，夺取其元阳，意图阻止一代天骄的长成，断掉玄天宗一家独大的趋势，为自己宗门续命。


    毕竟玄天宗乃修真界第一正派，晏清一旦成长起来，便会迅速打破修真界几大宗门间的平衡，届时群起攻之，风月宗势必会被剿灭。


    “好生歹毒的计策！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玄天宗两个命师怒道。


    天机阁几人并未作声。


    实际上，在他们的卦象中，道君似乎才是主动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