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馨心满意足地笑了，不枉她半个月废寝忘食地费心钻研，这造纸革新术小试成功，纸张质量跟现代工业化产品自是没得比，但跟现在普通百姓用的纸相比，那可是好太多了。


    至于这个时代最上等的纸，她没见过，所以要请陈明来过过眼。


    从陈明的惊喜表现看，这纸相当不错了，当属上品。


    然而，要大规模生产，汪云馨没有足够多的本钱，也没有场地和相应的设备，她得找人投资或是合作。而她目前最大的人脉大概就是陈明背后的大东家了，此人能在全国开连锁药铺，资金实力和物流网络必定很强。


    汪云馨设想中的造纸厂，目标是全国甚至邻国的客户，而并非单单只有蜀地。


    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她也考虑过找官府合作，可一想到这社会人治大于法治，万一官员想要中饱私囊侵吞她的技术，她不光捞不到钱无处伸冤，还可能把命给丢了，这风险冒不得。


    商人逐利，而且在这个时代社会地位不高，即便是有背景的商人，跟家族中做官的相比也是低人一等的，在商言商反而更靠谱。


    “姑娘是从何处买到这纸的？”陈明激动地问道，反复摩挲着纸张，他也想买。


    这纸不管是买来自用还是送人，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这纸是我自己做的，就在东家这后院。”汪云馨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陈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先前想告诫汪云馨要守女德的话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缓了好久才从过度的震惊里回神。环视院子一圈，发现确实比以往多了几样器具。


    “啊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陈明还是不敢相信，比起有个算数天才妹妹和药方，汪云馨能造出上等纸张这事儿更骇人听闻，这是一个年轻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吗？


    若是真的，陈明不敢想象她靠这纸能赚多少钱。


    可汪姑娘确实没有撒谎的理由啊……且不说这谎言有多容易戳破，关键撒这种谎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啊。


    汪云馨淡笑道：“这确实是我做的，我家祖上有人开过造纸坊，留下了相关手札，我钻研革新造纸术很久了，只是现在才有时间来实践，没想到一试便成功了。”


    “原来如此。”陈明觉得稍微合理了一点儿，只能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汪家就是出天才啊，姐妹俩的脑袋都这么逆天！


    换作是他，即便有手札也研究不出个什么。


    “东家觉得，这纸能卖多少钱一刀？”汪云馨问道。


    陈明道：“至少600文。”


    汪云馨这些天路过卖纸墨笔砚的铺子也打听过价格，他们卖的最贵的纸也不过400文一刀，品质不如自己做的。两相对比，陈明报出来的价格应该是合理的市场价。


    这价格，太美丽了！


    汪云馨内心小小地激动了一下，一旦成功，这门生意利润率可太高了！


    “据我所知，现在的造纸术成本高昂，原料、人工、设备、税赋、运输等合计下来，一刀纸的成本大概是售价的三分之二。”


    这个结论是小云朵基于汪云馨收集到的各项数据综合计算出来的。


    陈明是个精明的商人，虽然一直都是做药材生意，但对其他行业也是有所了解的，汪云馨也这么了解，看来确实是钻研过了。


    “姑娘所言甚是。”他道。


    汪云馨继续道：“而我改良的造纸术，成本只是现有造纸术的三分之一。”


    这话如平地惊雷，陈明脑袋都快转不动了，看这纸就像在看银票一样。


    这利润！


    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这利润更高的生意了吧！


    “这门生意，不知道东家背后的大东家可有兴趣？”铺垫完毕，汪云馨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啊？”陈明总算明白汪云馨找他的目的了。


    是了，汪姑娘但凡手上有钱或是有资源，也不必屈居携弟妹在他这药铺里租住。


    他脑瓜一转，实在不舍得把这赚钱机会拱手送人，便试探道：“汪姑娘，我这些年也有些积蓄，在城外还置办了一些田地，若是跟姑娘合作开造纸坊，银钱和场地应是不成问题。”


    如果只面向蜀地这一方小市场，跟陈明合作倒是问题不大，但汪云馨希望自己的高性价比纸张能惠及全国人民，那陈明就不够格了，甚至元门县都不是她心仪的造纸厂选址，起码也得在地理位置更优越的蜀都。


    面对如此暴利的生意，是商人都有贪心，汪云馨也可以理解，正想着如何婉拒，后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人未至声先到。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啦！”一个仆从模样的青年男子连滚带爬地跑向陈明。


    陈明神色一凛，问道：“出何事了？”


    “二少爷在街上跟人打架，被衙役抓到县衙去了。”仆从气喘吁吁地说道，“您赶紧去看看吧。”


    仆从口中的二少爷是陈明的小儿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应是仆从跟随小儿子去街上置办进蜀都赶考要用到的东西。


    秋闱在即，怎的还跟人打起架来了？！


    陈家就这一个会读书的苗子，全家都指着他中举入仕提高陈家在元门县的地位呢，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事怎么了得！


    眼下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小儿子的事，陈明甚至来不及跟汪云馨道别就急匆匆地跟着仆从往元门县衙而去。


    汪云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担心起来，不知道陈明小儿子犯的事儿严不严重，要是严重的话，她的造纸大业可就不知道要耽误到何时了。


    她决定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陈明不愿意或是没精力给她牵线搭桥，她就只身前往蜀都的五芝庐总店，因为前些天小云朵在药铺听到陈明说起他的大东家回蜀都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元门县。


    起身回到药铺，暂时没事做的伙计们聚到一起八卦，小云朵和小尘儿一左一右站在汪云馨身边。


    “你俩去后院休息一刻钟，有人来的话我替小云朵算账。”汪云馨对两个小的道。


    俩人乖乖回了后院，小云朵假装回屋喝水，小尘儿则是在凉亭里活动了一下筋骨。


    汪云馨凑到八卦的人群里，刚好买菜回来的刘妈见状也凑了过来，她本是想提醒汪云馨：哪怕穿男装，也别离那些男人太近了，对姑娘家名声不好。


    一听是东家那会读书的小儿子出了事，刘妈大惊失色，道：“这可如何是好！二少爷马上就要赶考了啊，得罪什么人了啊这是？”


    虽说这两年街上打架斗殴的少了，但也不是没有，一般来说，打架双方打完也就罢了，谁也不会主动闹到官府去，除非出了人命。


    平民老百姓没事谁想跟官府打交道啊。


    陈明一家对刘妈这位救命恩人的遗孀挺好，逢年过节都会请她去家里参加家宴的，所以一年也总能见上几次二少爷，对他印象是极好的。


    罗东道：“不知道啊，估计是有来头的，要么就是个大恶人，二少爷非得把人弄去官府评理。”


    刘妈是真替二少爷着急，陈家人过得好她才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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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爷性子温和，平日里待谁都客客气气的，从没听说他跟别人打过架，别说打架了，就是吵架都不曾听说。这次闹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对方做得太过分了。”


    她说完放下菜篮子，“不行，我得去县衙看看。”


    汪云馨见状，道：“刘妈，我陪你一起去。”


    “好。”刘妈想了想，还是先把买的菜放到了厨房，汪云馨也回后院跟小云朵和小尘儿报备了自己的去向。


    小尘儿还好，小云朵特别想跟着去看热闹，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她还没见过古代的官府审案呢。


    但是她不能去，还要坚守岗位打工……


    做人真不自由啊，她想。


    只能寄希望姐姐的造纸大业早日成功，这样她就能摆脱打工人的身份啦。


    从五芝庐到元门县衙，快步行走一刻钟就到了。


    汪云馨和刘妈赶到的时候，小小的县衙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大概是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消遣，县衙开堂审案时总会吸引一些无所事事的人过来围观。


    一群人也没什么排队意识，都在往里挤，想要看清听清，刘妈也拉着汪云馨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了靠前的位置，踮起脚能看到堂内的情形了。


    只见县令大人一身官袍坐在正中的高位，头上悬着牌匾“公正廉明”，手里拿着惊堂木。他的左右两侧各站了一排衙役，大堂中间跪着一人，站着三人。


    “跪着的是二少爷。”刘妈道，“老爷站在他身旁，另一个站着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跟二少爷打架的人，可他怎么不跪啊？”


    旁边有人道：“方才衙役让他跪，他不跪，说咱们县令大人还不配让他跪。”


    刘妈一惊，她没见过世面，县令大人是元门县最大的官老爷了，谁这么胆大竟然这么说话啊……二少爷果真是惹了惹不起的人么……


    “这人什么身份啊？”


    “不知道啊。”


    人群窃窃私语，陆弘看着桀骜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要不是为了维持他清廉公正的父母官形象，他现在就想让衙役狠狠揍他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怒火，狠狠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肃静！”


    人群立马安静了。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围观众人屏息，都好奇这人的身份。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杨冬雷，我干爹乃是朝廷亲封的蜀王府总管，干爷爷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御前大总管，你能奈我何？”站着的年轻男子张扬跋扈，没把在场的任何人放在眼里，手敲折扇不满道，“还不给小爷我端把椅子来，一个个都瞎了吗？！”


    衙役抬眼瞅县令，他们只听县令的。


    陆弘一阵头疼，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了呢。


    “疏散人群，把门关上。”他吩咐衙役道。


    受害者和犯事的人身份特殊，于公于私审案过程都不宜公开。


    汪云馨和刘妈面面相觑，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这人来头很大啊，陈家公子怕是要吃亏啰。”


    “陈家公子也是倒霉，怎么就惹到这等人物了呢。”


    “我亲眼所见，这事儿陈公子占理，是那纨绔强抢民女，陈公子路见不平上前阻拦，还是纨绔先动手打人的，那纨绔的身手比陈公子好，幸亏有衙役路过，差点被抢的姑娘喊了衙役帮忙才阻止了一场斗殴。”


    ……


    刘妈听了这些后唉声叹气，心知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好跟汪云馨一道回了五芝庐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