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醒来时，她仍在原本的战舰上。


    昏迷前的场景一模一样地重现，倒地不醒的士兵依旧横陈在地。


    唯一不同的，是她面前指挥席上，多了一个背影。


    林昭猛地站了起来，彻底回过神，第一时间去确认周边士兵的呼吸。


    “都没事，你紧张什么，我是来友好对谈的。”


    那人头也不回，含糊的声音夹在咀嚼间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昭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艘遮蔽星空的巨舰依旧静静悬在那里。不是幻觉。不是梦。


    她的视线骤然收紧，重新落到眼前之人。


    “关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声音冷硬。


    “不是你们疯狂发消息要和我聊聊吗？我不过是应邀来坐坐。”关世边咀嚼边说话，“不过联盟的有些食物要比我们那边好吃，很久没回来，还怪想这一口的。”


    “你们？”林昭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字眼。


    “我们？怎么了？”关世把吃了一半的东西用不知道从哪抖出的油纸抱了起来，揣进了兜里，看向林昭的眼神多了几分打趣，“不习惯分你们我们吗？”


    林昭指尖一紧，脑海中闪过无数推测。在这封闭、警戒未遭突破的战舰中，他是怎么进来的？她更记不清刚刚昏迷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他们和我说，你和深冕会有关系，我还觉得很荒谬。”


    她本想着，放松对方警惕性的同时摸准武器，但真见到关世，她突然决定什么都不做。


    关世闻言，晃了晃头：“现在也很荒谬。怎么算是有关系呢？我只是给他们想要的东西而已，除此之外，毫无交情。”


    “断代星？”


    “是啊，不然以他们的身份，做什么都不方便。”


    大概是林昭眼中的困惑太浓，关世轻笑一声，起身走到她跟前，伸出一只手：“重新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来自盖赫林克的欧赫斯·科林。”


    林昭没动：“所以，你不是联盟人？”


    “当然，只是借了个身份，来联盟方便观察。”


    “…观察什么？”


    “观察，新同伴的诞生。”


    关世说到这句话时，眼底的光骤然明亮。


    林昭被盯得心中越发不安：“你隐藏那么久，现在怎么又突然愿意出来了？”


    关世挑眉：“如你所想，观察结束了。”


    “是你引导深冕会进行做那些事？”


    关世摆了摆手，笑得很无奈：“太看得起我了，无需引导，他们就是想做。只不过，他们想做的，就是我们要观察的事。”


    “你也想要人体意识实验的成果？”


    “深冕会做的玩意儿…”关世十分不屑地轻笑一声，“也未免太侮辱人了。谁会想要那种无聊的东西。他们最初的阵仗的确让人有所期待，可惜目光太窄，只能做出认知内的残次品。”


    舱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林昭注视着他：“你不会想说，我也是你想要的成果吧？”


    “是，也不是。你们有想过，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索尔凡和林昭说过，他们对盖赫林克了解甚少，连上面有什么都不知道。


    关世自己解释起来：“盖赫林克是一个很小的星球，生活在上面的，全是神器生物。当然，这个名字，是我们自己取的，我们是无所谓，只是方便他人理解。”


    “你说的神器生物，不会就是各种科技副产物下的小白鼠吧？”


    “科技…”关世自己也琢磨这两个字，“也许吧，没人能说清。我们至今对自己的了解没有那么深入，世界本身太神奇了。”


    “那你，也是？”林昭无意识后撤半步，她确认这种未知不是她应付的来的，但她又无处可躲。


    关世没再多说，只是突然伸手，猛地一把扣住了她。


    林昭猛然想挣脱，却发觉那并不是力量上的压制——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用力的着力点，仿佛被困在一片模糊的空间里。


    在她回味这种感觉的时候，她看到关世的手握紧成拳，穿过了她的手腕。


    一瞬间，撕裂般的剧痛攫住了她的神经，直冲大脑。


    林昭死死咬紧牙关，原本想强忍，却还是因疼痛咬破了嘴唇，腥甜的血味溢入口中。她脚下一个踉跄，重重靠在舱壁上。


    可当她低头再看时，手腕却完好无损，什么痕迹都没有。


    关世双手举起：“别紧张，只是展示。所以你明白，神器生物是什么了吗？”


    “…那是什么东西？”痛感持续发作着，林昭努力喘匀气息，让自己不至于失去平衡。


    “像我一样，盖赫林克的每一位居民都有一些难以用你们的常识理解的能力，不过，如果硬要用科技解释，你就当作我可以进行空间解构吧。”


    林昭活动活动手腕，喉咙微动：“你们，所有人？”


    “对，所有。”


    她的目光微微收紧：“能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要和联盟、深冕会打交道？”


    “我刚刚说了，是为了观察，也是为了扩大我们的队伍。”关世面上的骄傲难以掩藏，“我们来自于宇宙各个地方，因为与众不同而聚在了一起。有些成员像你一样，的确吃了很多苦才获得能力，但他们都找到了归宿，有了真正可以接纳他们的地方，也有了共同的目标。”


    “本来，我是不用吃这种苦的。”林昭幽幽开口。


    “这就是你们人类的贪婪造成的了，就算我递了刀，可扎下去的，是你们自己人。刀这种东西，明明是用来切菜的。”关世丝毫不接茬，“你不要觉得我划分得太清很无情，因为你对我们一无所知。”


    林昭沉默片刻，又问出了心中一直盘旋的问题：“我想知道，原质金属，也是你们的工具？”


    关世听到这个话题，语气才又缓和下来：“它嘛，本来也是一件普通科技产物，不过它的制造者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年代，他们在接近宇宙的真谛，只可惜，又死于内部争斗。不过我们的确利用了它，你们叫它原质金属，我们称它为，引导者。”


    “利用它，做什么？”


    “我们不希望你出事，就留下了它，看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不然我们要就把它回收了。”


    联盟苦恼已久的对手，在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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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轻飘飘地像是回收垃圾一样。


    林昭的血又凉了几分。


    “所以你们知道一切。知道深冕会在做什么，知道联盟的应对手段，也知道原质金属和我的变化。”


    关世的回答堪称冷酷，但又耐心地反复说：“是的，我们都看到了。因此才会失望，才会终止观察。这里的闹剧不值得再投入精力，低维的东西很无聊。”


    “那你们的高维，是什么样的？”


    关世执着地向她伸出手：


    “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林昭望着那双目光，能感受到其中的诚意，但她不甘心。


    她向前迈了一步。


    .


    整艘战舰上的人逐渐清醒过来，清点了人数，发现独独少了林昭。


    监控被破坏，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指挥舱里一片死寂，短暂的慌乱过后，战舰不得不紧急调转航向，掉头返航。


    索尔凡知道，让林昭贸然去接触盖赫林克的人，风险极大。


    他有过心理准备，可真正发生时，又有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这说明对方的强大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恐怖。


    但其他人对此却毫不知情。


    盖赫林克这个地名都没几个人知道。


    沈既衡来要人，他交不出。


    在和其他高级将领商议后，他们决定，把盖赫林克的存在公开给联盟军所有人。


    原本在外隐藏的沈既明也被突然召回。


    按照原计划，他的精神力开发同步到了原质金属的同频，他就可以重新出现，和林昭的意识配合，将他们一网打尽。


    林昭的失踪打乱了很多计划。


    但诡异的是，在外秘密监控深冕会的各处联盟军几乎同时报告，深冕会的基地突遭毁灭性打击。


    但他们没有看到是谁出手。


    不到一周的时间，无论是已经发现还是未发现的窝点，深冕会不复存在。


    那边的成果越显著，这边的担忧越强烈。


    会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盖赫林克没再给过任何回应。


    焦虑像瘟疫一样逐渐蔓延至每一支军队。


    在索恩更甚。


    沈既明和穆千帆两个人沉默地仰头看天。


    “你说，她在哪呢？”穆千帆瞄着远处的塔尖，语气带着勉强的随意，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和深冕会有关的地方，和关世有关的地方，都找过了。那么大个人，还能消失了？”


    “…”


    沈既明没有回答。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将所有话压了下去


    风忽然急促起来。


    他偏头看向风来的方向。


    下一瞬——


    轰然巨响炸开，半空闪过极快的一道暗光，一个身影猛然坠下，狠狠砸在他们脚下的广场中央。


    四周巡逻的士兵全数愣住，本能地举枪戒备。


    “是…人？”


    风卷走了尘烟。


    那是一个狼狈到几乎辨认不出的身影，衣衫破裂，血迹斑驳。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