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上次关押运输林昭的失败，这次大家都有了经验，用的是特质非金属物质把林昭隔绝起来。


    林昭最不喜欢的一点，就是关人也不给个解释。


    不过，迟早的事。


    估计又是把人关起来不见天日一阵，让她独自耗上几天，等意志被一点点磨损，再放出来审问。


    她的经验并没有落后于现实，因为真的如此。


    林昭安安静静度过了几日，终于有人来见她。


    不过没想到的是，是索尔凡少将本人。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过去两年多。眼前的男人显得苍老了几分。


    在联盟医疗与基因疗养普及的今天，人类平均寿命早已逼近两百岁，军官更是享受优先级最高的护理。像索尔凡这样短短两年就出现衰老痕迹的，只能说，生活更锋利一些。


    “少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林昭主动问道。尽管带着镣铐，她却更像是东道主。


    索尔凡缓缓落座，带上眼镜，看起来有点老花：“任谁天天开会，都会没精神的。你过得如何？”


    “还好，只是和金属意识的勾连太费精神。”


    如果穆千帆在，他肯定会在旁边朝林昭疯狂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讲别人最不愿意听的内容。


    不过索尔凡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了句“辛苦了”。


    短暂寒暄后，他很快切入主题：“你肯定也觉得奇怪，相安无事那么久，为什么突然又把你召了回来。”


    “这种架势，应该不能说召回…”林昭小声嘀咕。


    索尔凡给她看了几个人的照片。


    林昭认得，是公开通缉的深冕会成员，有些还是位阶不低的头目。


    “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弃暗投明，给我们提供了大量深冕会信息。”


    “那深冕会岂不是已经分崩离析？”


    索尔凡干笑两声：“话别说那么早。他们供出来的不只是深冕会的藏身之处，还有你的事儿。”


    “…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提供了一堆实验数据，我是看不太懂那些东西，但最终结果很清楚，你和原质金属同源，在现有人类科技中，你具有和金属共鸣的唯一性。”


    林昭闻言，无语摊手。


    所以呢？


    “有人的原话是，林昭的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所有防御化为乌有，原质金属仍是至今了解不足的科技及生物，但林昭却可以干扰操控。如果原质金属利用同源特点诱导林昭失控，那危害就不在任何势力的可控范围内。”


    林昭了然：“老生常谈的话题。”


    “和一直以来的倒也有点不同。”索尔凡把所需资料都调出来，便摘下眼镜，按了按眼角，“他们有证据说，你与原质金属暗中达成了交易，他们监测到原质金属在调整能量释放的方式，数据曲线显示，它正试图模拟与你的契合模式。”


    林昭静默一瞬，眨了眨眼：“首先，深冕会拿到我的精神数据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对劲。”


    “当然，咱们内部，一直有崇尚他们人工进化理想的人，从秘密隐藏到我们默认他潜伏，你也是知情的，还利用过了。”索尔凡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松散下来，嘴角若隐若现着笑意，“沈既明的死，虽然手法幼稚了些，但方向还是好的，够唬住深冕会和原质金属一阵了。”


    他又伸出两根手指，接着说道：“按照正常发展，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被忌惮，进而遭到严密看管甚至直接关押，二是，我们识破了他们的挑拨离间。”


    “那您的选择是？”


    索尔凡双臂抱胸，眸光一闪，带着一丝狡黠：“至少就我个人而言，我从未想过要自毁一件重要武器。”


    林昭只是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垂下眼帘。


    那时在场的很多人都以为，索尔凡少将对她的态度是极度保守的，外部的乱局尚可设法平定，内部却绝不能留下不稳定的因素。


    但事实是，最终把她捡回来的，索尔凡比沈既衡还要快一步。


    那是一场默契的合作，只不过平日她直接汇报给沈既衡而已。


    而在人前，索尔凡少将依旧是那个冷冽到近乎苛刻、对内对外都不容分毫差池的铁血将官。


    “虽然如此，但你还是要在这待一阵子。”索尔凡嘱咐她。


    “那我之前的工作…”


    “你可以在这里继续进行。不过，这里的条件比不上埃莉诺的地盘，很多功能不够完善。量力而行，不必勉强。”


    林昭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忍住问道：“联盟内的叛徒和…关世，什么时候收网？”


    “这次帮到忙的人，也不必再留他们了。至于关世，你如果是想问他在哪儿，那我倒是知道。”


    林昭抬起头。


    似乎每次问到他，其他人都会和她讲，抓到关世有难度，或是含糊其辞。


    连审问深冕会的人，都很难得到确切线索。


    事实上，相当一部分深冕会的俘虏根本不清楚这个人的存在。


    索尔凡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盖赫林克吗？”


    林昭迷茫地摇了摇头。


    “一个独立王国。和联盟并无来往，更无建交。联盟对它的了解几乎为零。”


    “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索尔凡耸了耸肩，语气淡得近乎无奈，“老实说，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下落，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权限实在是不够。”


    “…”


    索尔凡像是安慰她似的：“你也别灰心，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第一时间接触到这类情报的。”


    林昭闭上眼，遮盖了一下呼之欲出的白眼：“如果我不问，我是不是还是不能知道？是有什么事比深冕会更要紧急和重要吗？盖赫林克和深冕会有关系吗？”


    “事关两国，当然要更加谨慎。”索尔凡沉声道，“目前并没有发现深冕会和那个地方有任何关联。联盟有派人前去打探，但连盖赫林克的外围都无法靠近，只是潜进去就造成了很多损失。”


    林昭很少听说联盟军事会遇到这种境况。


    联盟的军事行动，她不是没见识过。能够让他们吃下这样的损失，意味着盖赫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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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实力，极可能远超她原本的认知。


    “所以，你知道这里的要害。”索尔凡的拳头收紧，“虽然关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似乎没再做什么危害联盟的事。但他几乎可以说是很多事情的引子。他去过断代星，他把资料资源给了深冕会，他在任职远征时做了很多。可他在这个时间线中，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零号坐标？是什么？”


    林昭突然想起沈既明和她说过的。


    即便现在，他们也不清楚这指代的是人是物。


    “我猜肯定不是沈既衡和你说的。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索尔凡似是打趣了一下，又正色道，“这个名称，是我们在关世清除掉的资料里复原出来的。很奇怪，别的什么都没有，就不偏不倚恢复出一句这个。”


    “…他故意的？”


    “那只有问他本人才能知道了。”


    林昭垂眸：“今天您和我说这事，是希望我做点什么吗？”


    索尔凡把身体向前探，认真看着她：“既然关世一直在从事金属意识，那他也许，愿意和你进行沟通。不过这事不急，你先在这里做你的事。”


    “…好。”


    除了索尔凡身边核心的几人，没人知道林昭在里面过得很舒服。


    听索尔凡说埃莉诺来找他好多次，他都没说实话，林昭都有些愧疚了。


    不过时间久了，埃莉诺也不怎么来了，可能从沈既衡那边打探到了什么风声，只是派人按时来骚扰报道一下，给人做做样子。


    林昭对金属的分化进展得越来越顺利。


    在她的血液及精神影响下，很多原质金属发展出部分可以被定义为感性的思维。


    她不确定能有多少这样的原质金属可以保持住自我，不被吞噬掉自己的意识，但这始终是个希望。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索尔凡同她说，有一个任务需要她暗中执行一下。


    林昭大概猜到，她要去接触什么。


    这应该是她开始参与执行任务以来登上过的最大、规格最高的战舰。


    将级装备果然比校级舰船要高级很多。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林昭站在其中都被带动着有些紧张。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这趟航线很远，在星际间航行了一天一夜，林昭也没见到任何前来接触的对象。


    她趴在窗舷上，百无聊赖地数星星。


    折射着光线的星星分布得很均匀，她的手指贴着窗户，忽然左前方出现一片纯黑的口子。


    战舰内部的警报同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止。


    黑色的裂痕在虚空中缓缓扩张，像是漆黑幕布被从中撕开，裂缝之后隐隐浮现一艘巨舰的轮廓。


    相比他们所在的战舰，出现的这个，遮天蔽日。


    这种星际跃迁技术，联盟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还不能太大规模地运输，也不能像眼前这样如此可控且稳定。


    林昭不知道别人的感觉怎么样，她只觉得，从那黑口子扩张开始，她的心脏就不太舒服。


    但看周围，有人开始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