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身死的事传开，联盟军对深冕会的讨伐不再遮掩，调动频繁，声势浩大。


    他们的金属仓库大部分已经被联盟收编，资源被切，他们就陷入了被动。


    林昭也参与了不少行动，跟着埃莉诺缴了不少深冕会窝点。


    不过这期间，茂洛一直嚷嚷着要见林昭。


    他被联盟囚禁，态度十分良好，只要满足他的一些求知欲，他几乎知无不言。


    他颈后的原质金属对他的操作能力不强，相比其他人，他更加肆无忌惮。


    林昭趁着一次任务交接的空隙，终于去见了他。


    “沈既明真的可以消除无限金的意识？他的精神力频率本质是不是和金属的一致？”


    茂洛一上来就问道，迫不及待。


    林昭刚坐下来，听到他的问题，身形一顿：“你从哪听说的？”


    “沈既明一出事，就有人提审了我。所以是真的？”


    茂洛完全不在乎人死没死，只想确认沈既明的新能力。


    而林昭的短暂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从前就听说，沈既明时常受到无限金的主动攻击，我有过猜测，但毕竟离主人公太远了，无法验证。但如果真的是因为他精神力独特，那无限金也就不是什么高等生物了，我们完全可以复刻或是灭绝这类生物。”


    林昭眼神冷淡，看着对方的热情洋溢。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好奇？”


    茂洛这才收敛了一些，声音却依旧带着自信：“以我对深冕会战力的了解，他们的军事实力其实远远比不上联盟，真正让他们看起来有威慑力的，是金属的力量。靠着那些，他们才能打出几次像样的突击。我相信你们在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林昭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


    “所以，他们怎么会贸然攻击一个已经被联盟军收入囊中、固若金汤的地方？那地方是重要，但有重要到必须夺回来的程度吗？还是说，他们就是冲着沈既明去的？”


    林昭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慵懒，双腿自然叉开，头略微后仰：“你在说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他们赶去得那么快？他们是不是选在了开放港口的阶段进行了攻击？”


    “你倒是很了解你的前东家。”


    茂洛一副了然的模样，轻笑一声：“跟着他们干几年就知道，也就那么回事。一群效率极低的人，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那我还不如帮你们做事，更有趣一点。”


    他完全没有立场转变的纠结、不安或讨好，全然坦然，轻描淡写。


    林昭垂眸，问：“你觉得这次，是有原质金属和无限金的帮助，他们才会主动攻击？”


    “相信我，如果没有金属的系统支持，这群搞技术的根本不敢和联盟军硬刚。”茂洛逐渐严肃起来，“金属们已经察觉到，它们的弱点被人类得知了，所以它们必须除掉这个不安因素。相比你的血液与它们同源不同族，无法轻易解决，沈既明明显是更容易撬开的缺口。”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林昭听明白了他的坦白之下的意思。


    “原质金属，它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茂洛凑近了一些，眼神闪烁，“它们对深冕会的说辞始终是，它希望完全恢复被古文明切断的意识，如果能找回被当时的人销毁在外的部分更好。”


    “我们的资料说，原质金属很难被彻底融化，所以他们把分割出来的部分尽可能投放在难以找到的地方。”


    “这是之前科技部破解出的信息？那有没有说，具体放在了哪？”


    茂洛一直很渴望这些秘密，当年在西斯尔公司时，他们顶着重重阻碍，拼命攀关系、挖边角料，好不容易才能从档案里抠出一点关于过去的零碎信息。哪怕只是些只言片语，也足够支撑他们畅想未来。


    林昭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茂洛就在这注视之下才想起，他脖子后面还有东西。


    不错，很严谨，是他高兴忘形了。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也许他这辈子都不能接触到更多信息。


    念头一闪而过，茂洛闭了闭眼，用没那么成熟的精神力缓缓探出，朝着后颈的金属延伸。


    一丝极细的共鸣在意识里泛起，熟悉得令人心悸。


    林昭不知道他的沉默过后还会抛出怎样的问题，但就在注视之下，茂洛的脖子诡异地向左偏折，一道低闷的破响骤然在牢室炸开。


    鲜血与碎肉溅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就这样睁着眼，整个人从椅子上脱力地滑落下去。


    外头的警员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武器齐刷刷对准地上的人。


    一时间空气凝固，所有人都下意识戒备，却很快意识到——根本没有敌人。


    场面紧绷的同时，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室内唯一站立着的林昭身上。


    林昭径直走向茂洛，人已经没了心跳，后颈的炸裂让头几乎与身分离，死亡干脆而彻底。


    她没有犹豫，徒手扣进伤口，将那块嵌在颈骨间的金属骨硬生生挖了出来。


    “尸体送下去再检查一遍，不能再残留任何金属碎片。”


    “是！”


    消息传开得很快。


    穆千帆闻风而来，在出发港口的停舰坪找到了林昭。


    “去哪？到底怎么回事？”


    人多嘴杂的时候，谣言比真相更容易先一步流出去，一个严加看管的人死在眼前，很容易传成死伤多于现实。


    但他看林昭一身仍然干干净净的，应该还好。


    林昭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折叠器，没细说：“做个测试，回来跟你讲，帮我和老师说一声，从议会拿回来的资料还是得单独储存。”


    这算是他们默认的一句暗号。


    单独储存，就是要放在金属意识伸展不到的地方。


    他们做不到消除，但切断隔离还是容易的。


    穆千帆目送她离开，这几日的动荡让人有些不安。


    沈既明的意外来得猝不及防，突然到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便已经被裹挟着投入反攻。


    他始终觉得，沈既明怎么会死在那么安全的地方？


    不过也听说，当时深冕会的突袭猛烈而诡诈，战术几乎带着联盟军的影子。出其不意，狠辣果断，而驻守的士兵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不惜代价冒死攻回。


    沈既明的能力特殊，成为对方的眼中钉，早已是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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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昭并没有去多远的地方，只是去到索恩附近的一处人造防御星球，吉法科的遗体储藏在那，文白英也被关押在旁。


    她一直知道茂洛后颈的原质金属是因为意识不清晰，茂洛才得以拥有对自己短暂的掌控权，不然，他本质上也仅仅是一个深冕会的普通实验体。


    但随着茂洛在联盟内接触了大量密集有关原质金属的消息，他体内的金属不可能不被侵扰苏醒。


    只是得看它愿意在什么时候彻底醒过来。


    也许就在，茂洛想摆脱它的时候。


    林昭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把茂洛算计死了。


    但人真的如她所想死去时，她却一点也不意外，也并不愧疚。


    今天终于有机会把两个小型原质金属的意识碰到一起了。


    吉法科脑内的金属意识在文白英的帮助下，即便经历了迁移，状态也还算稳定。


    文白英虽然有些偏执，但技术还是掌握到位的，这么多年下来，她对那东西始终戒备，从未让那东西与外界有过任何接触。


    沾着血的金属骨被水灵灵得直接送过去，只要顺利，吉法科脑中的金属意识便能被牵引导出。


    林昭和Ksio也时刻准备着。


    在连通的一瞬间，林昭的大脑神经像是涌入无数铁屑，刮擦着她的意识。


    【它在阻止我们靠近了解。】Ksio也难得觉得不适。这两股意识并不算强大，没法彻底拦截他们进入，只能用模糊与噪音来掩盖真正的内容。


    林昭死死压住排斥，额角的青筋绷起。


    她想知道，原质金属在给自己的一部分同步信息时，是怎样一种状态。


    和她曾经想象的不太一样，她以为会是顺畅的传递，就像光流一样灌注进来。


    结果它也要经历混乱的叠加。


    一切仿佛被裹挟着翻涌进来，像洪水中漂浮的残骸，既带着信息，也带着污染。


    那这和洗脑有什么区别？


    知道的和允许看到的永远是力量强的那一方规定的。


    她在原质金属的意识中停留片刻便出去了，再久也待不下去了。


    这两条意识就算是融合在一起了，只不过这次，它不再和林昭进行那种友好、上赶着的交流。


    无比安静。


    不过也好，都快撕破脸了，林昭也懒得装了。


    这块金属骨她还是要回收，不能让它把这里发生的事告知它的同类。


    她和此地驻守的士兵交待好，细节一一确认，便进了办公室。


    一待就是一整天。


    旁人都以为她又要做那些旁人不能理解的金属意识的事，便都识相地没有打扰她。


    但房中早就没了人。


    在这节骨眼上，她的行动肯定万人瞩目，尽管她也没那么确定，还会有人注意她。


    昏沉的星空下，她的小型飞行器几乎不可见。


    航路图上，是一个极小的金属星球，没有被记录在联盟的航图里。


    它静静悬浮在虚空中，表面遍布裂痕，像是一块伤痕累累的废墟。


    林昭一踏上这个迷你星球，金属地面便自动发生形变。


    前方山头，聚集起一个类似门的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