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项瑶迦觉得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她还在想着，是否要适当保留信息，林昭却已经在她跟前毫无保留地大杀四方了。


    试验场地中随意散落的钢片、碎裂的零部件，毫无预兆地腾空而起，在林昭周围盘旋、扭转，汇聚成一圈旋转的锋刃流线。


    林昭没有做任何动作，也没有出声下令。


    和昨天突如其来的被囚感觉不同，转变了心态，此时的项瑶迦只觉得心潮澎湃。


    各项数据已经重新记录，与从前避人耳目偷录的记录和联盟军内传来的都不同，谨工程总部的场地最适合精细化这种尚未成熟的事件。


    “你的精神力…”项瑶迦不太确定，无论怎么推算，这都强化了许多。


    “还是SS级，很久了。”


    “但你明显可以保持状态更久，影响范围也更广了。”


    “总不能一直原地踏步，我也得研究一下‘巧劲’。”


    林昭从无死角监控的场地里出来：“现在总能让我看看你们保存的原始无限金了吧？”


    项瑶迦很谨慎，甚至执拗，一定要拿到林昭的一手数据才肯松手。


    林昭现在只想知道，最初的无限金为什么在每个人口中都不同。


    可项瑶迦的储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块至今仍在狂躁的无限金。


    “谨工程在三合星的三个地方都进行了取样，是有不同，但和现在的情况并不一样。”


    她放了一段视频，这是林昭看到的第一段当时的实地录像。


    视频中和艾肃说的一样，谨工程一行人正在遭受猛烈攻击。


    但也许，艾肃的记忆被他的恐惧修饰了一番，无限金的攻击并没那么不可捉摸，从旁观视角看，路径其实很局限。


    “你不能用士兵的经验来衡量他的应对能力。”项瑶迦解决了她的疑问，“你觉得这攻击化解容易，但对于当时的我们，陌生即致命。”


    林昭若有所思：“这样看来，当时无限金的智能程度，好像也没有很高。”


    “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后来我们对无限金的形成原因进行了深入研究，初步判断可能是由于三合星系特殊的引力场导致大量宇宙碎片频繁撞击星球表面，而这些碎片中夹杂的各类未知微生物和矿物质，在特定的环境条件下发生了某种突变反应，但还属于进化的初阶段。”


    “可现在的无限金，可以隐瞒、甚至伪装自己的气息。”林昭讲了她在弗拉克奥维斯星的遭遇。


    项瑶迦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曾经的共同项目中，有过涉及。


    他们当时做的，是利用那里巨大的金属储量作为一个天然试验场，但很显然，牧宫有自己的想法。在退出谨工程后，他又做了自己的试验，导致那里环境发生了剧变，沙虫也性情大变，受到了金属的反作用。


    “三合星现在…我们也在找。”


    林昭愣了一瞬：“什么叫在找？三颗行星还能丢了？”


    “你可能不太了解联盟未公开的技术。”项瑶迦很想骄傲，但在这件事上，技术反而弄巧成拙了，“星球可以被完整推进，坐标完全可以改变。”


    林昭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过度谨慎，要等完全确认信息才能出手。


    原来是那么大个目标丢了。


    林昭看向那块被关押已久的无限金，它忽然由狂躁变得平静。


    “…你和它说什么了？”项瑶迦谨慎地盯着林昭。


    “初始的果然好说话。”


    林昭示意她，要把无限金取出来。


    她将信将疑，同意了，但要求林昭把自己的问话过程同步说出来。


    “我只是问它，它们喜欢什么。它以为我是同类，所以平静下来了。”


    “我们的测试的确显示，它们似乎不存在视觉这种感知概念。那它回复了什么？”


    “扩张。”


    “让普通金属也产生意识？”


    “这块做不到。只是可以裹挟普通金属，增加自己的物理体量。”林昭不敢把话说太满，所以加了限定词。


    这是第一块愿意告诉她很多东西的侵袭派无限金。


    “等一下。”她突然收声，凝神静听。


    “怎么了？”项瑶迦也被她搞得紧张了起来。


    林昭示意她从实验室里出来。


    “它具备思考能力。”林昭有些犹疑，“它刚表达出扩张，紧接着就开始反思对普通金属的利用策略能否真正增强自己。”


    “理论上来说，与外界环境的交互促使认知结构发生变化，这是正常现象。”项瑶迦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没那么理所当然。


    林昭只是提出了一个极其平常的问题，几乎没有任何诱导性，无限金就可以突破惯常，发现新的问题。


    如果有人能够对它进行系统性的引导和训练，那它的进化速度会更快。


    项瑶迦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回想起什么。


    她立刻回到她的独立办公室，用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生物特征解锁了当年压箱底的真实记录。


    林昭紧随其后，但项瑶迦已经没工夫想着隐瞒了。


    她翻找的速度极快，似乎对这些资料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但最终页面停在了一项稀松平常的步骤上。


    “合金…”


    林昭也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各种人工合金制品，从建筑材料到日用器具，这已经是最普通不过的基础技术。


    当时的谨工程对未知金属物，自然也会尝试相似的试验来测定和分析它的基本特性。


    那么以无限金的学习能力，通过简单的物理反应，很有可能举一反三出更高段的融合手法。


    项瑶迦心死地闭上了眼。


    “我们对无限金进行了那么久、那么多种类的试验…”


    “所以会不会是，无限金选择了牧宫，而不是牧宫要做什么？”


    林昭问。


    以目前情况的推论，如果无限金不挑头，人类根本无法和它沟通。


    “我曾经拿到过一段无限金和人类沟通的方式代码，但一直没能破译出来，你能做到吗？”


    项瑶迦有些意外，她早就习惯了沈既衡每次没什么用的到访，他们之间基本不会直来直往地交流。


    “我可以试试，我之前做过…”


    “履历就别介绍了，我这次回去就把记录传给你。但如果这种假设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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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段沟通记录就没用了。”


    “…你有权限？”


    “可以有。”


    “还有，上次从弗拉克奥维斯星带回来的沉寂的无限金…”林昭思索了片刻，她不太确定护卫队的东西她能不能搞来。


    “先一项一项来。”项瑶迦也怕要的太多，沈既衡反对。


    “但是我这里还有别的无限金。”林昭从脖子上摘下那条项链。


    “…你就这么保管？？”项瑶迦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她严阵以待的对手，竟然被做成了首饰。


    “安全的，这量那么少，早就是自己人了。”


    “那这块无限金可以交流吗？”


    “没有，沉睡了。所以我想，能不能用原始无限金激活一下。”


    “但如果无限金有这种智力水平，你就不怕它反水？”


    林昭从空间折叠器里掏出另一根金属刺：“早就被偷袭过了。这些，麻烦你先检验一下。”


    谨工程的水平，还是远远高于外面的。


    林昭在这点上从未质疑过。


    她一直希望，既然是合作，那双方都全力以赴。


    项瑶迦接过金属刺，在手中反复端详着，内心开始微妙的动摇。


    “你还有话说？”林昭察觉到对方的犹豫，以为是技术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造成你血液变化的废料，你就不想问问？”


    “和目前的事情关联大吗？”


    “…不清楚，我没法下结论。但当时，我们一边研究无限金，一边提取它的核心粒子，试图进行意识复刻。所以，你能和无限金沟通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提取粒子这步骤，是发生在实验的什么阶段？”林昭马上明白过来项瑶迦的言下之意。


    “在金属融合之后。”


    “…知道了，我先想想吧。”


    趁着项瑶迦工作的时候，林昭一个人在旁边的空置房间待着。


    尽管许久没有休息，她完全不觉得累。


    反而越想越精神。


    也许她血液的特征，就是无限金觉醒后的特征。


    激活？增长？进化？


    她忽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好好概括过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个认知盲区就在眼前，所以也最常被她忽视。


    她摸着手侧的金属桌台，若有所思。


    正对面的门突然被拉开，外面走廊的强光瞬间涌入昏暗的房间，刺眼的光线让她不适地眯起了双眼。


    无论是看轮廓还是看不敲门的习惯，都能知道是谁。


    “海罗尔向我们公开了…你当时被桑德尔记录的影像。”沈既明开门见山，但略显局促地摸了摸了一下衣领。


    林昭头也不抬：“哦。一群偷窥狂。”


    “…”


    沈既明自己也这么觉得。


    海罗尔客观点评得心安理得，他却做不到。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你今天，精力还好？”他跳出这个话题，冷不丁问道。


    “可以。”


    沈既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是上次吗，在弗拉克奥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