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门大开，幽幽红光从上面照射下来，让这个地方更显诡异。被困在锁链下的巨龙一个个仰起头看向上面的红光，锁链哗哗作响，蠢蠢欲动。


    从地下的炼狱走上红光闪烁的地方颇费一番功夫，但岳青罗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大江和司泉的神息。


    地底通向的是舍利塔一层，九根柱子作为支撑穿过了整座塔。一层正中间供奉着一座巨型石佛，饶是对此颇有些了解的孟逐也认不出来这尊佛是何方神圣。他飞速在脑子里面回想着自己所熟知的神佛，又一一否决。


    岳青罗也觉得奇怪，这尊佛像同宝相寺正殿供奉的佛像并非同一尊。可按理来说，舍利塔与宝相寺相关联，二者之间供奉的佛应当是同一种才对。两人交换眼神，万分谨慎地在一层的殿内搜寻着同伴留下的痕迹。


    红光来自佛前两根火炬一样燃烧的蜡烛，可一层的面积很大，这两根火炬也只能照亮一部分区域，剩下的地方一眼望去黑不见底。两人侧耳听着周围的声音，确定没什么动静后才敢打开手电往黑暗处走。


    塔底是用花砖铺成的，人踩在上面总会发成一些声音，这种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叫人听了直起一身鸡皮疙瘩。手电筒光照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岳青罗看到上面有几道十分新鲜的划痕，她凑过去一看，这些划痕果然出自大江的手笔。


    她正打算仔细辨认这些划痕背后的含义，身后突然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猛地回过身，手电筒照亮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不远处的孟逐感受到同伴的异常，把光打过来问。


    “没事儿，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岳青罗说着重新把视线移回到柱子上，刚才的划痕此刻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用手抚摸上去，这根柱子光洁如新，丝毫没有刚才划痕累累的样子。她惊出一身冷汗，迟滞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别处。


    孟逐那支手电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而恰在此时，黑暗中传来打斗的声音。岳青罗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孟逐正踩在一个白花花的纸人背上，手里的钢丝死死勒住了纸人的脖颈。


    这纸人和红罗养的不一样，它行动自如不说，身上还被赋予了某种极其怨毒的力量。它的手指已经全然变成乌青色，背上也开始散发出滚滚黑烟，孟逐还没来得及制止它，纸人就已经在火苗之中化为一片灰烬。


    “这又是谁养的小鬼，居然还会自焚…”孟逐收起钢丝，脸上的表情并不平静，“只可惜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岳青罗拍了拍他的肩膀，敏锐地感知到身后的异常。她拍着同伴肩膀的那只手将人整个提起来向后跃起，紧接着便看见刚才两人站着的地方被另一股力量砸得粉碎。


    手电筒往前照，黑暗之中出现一排又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纸人，它们个头一样，脸上也挂着角度一样的微笑，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瞳仁正齐刷刷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舍利…嘿嘿…舍利…嘿嘿…”


    这些纸人笑眯眯说着什么，岳青罗凑近一听，它们一个个嘴里喊着“舍利”。


    “这些东西怎么看着像智力障碍？”孟逐小声嘀咕，从腰间抽出火折子，随时准备用火焰击退对面这些纸人。


    “你等等，你看那个——”


    岳青罗按下孟逐的手，目光瞟向两个人的右侧，那里站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纸人。它眼下有一片意味不明的绿，动指头时明显没有它的同伴那么灵活。但它的指关节上套着一枚金属环，那是司泉为长溟书局的员工们特意定做的钥匙扣。


    “那个东西怎么会在它身上？”不祥的预感在孟逐心里油然而生，“难道说司泉他们已经？”


    “别瞎想。”岳青罗安慰他，“别小看我们老板，何况还有大江呢，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了的。这些纸人会说话，我们尽量留活口，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呢！”


    孟逐看了看面前重复着同样语句的纸人，对它们的智力十分怀疑。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暂时指望这些纸人了。


    要说大鬼小鬼最喜欢用的工具必然是纸人，他们很好驯服，操纵者如果功力深厚到一定地步，还能让这些纸人在相隔千里远的地方分工操作。眼下这些纸人也在分工，他们手里拿着不同的器具，攻击时的侧重点也各不相同，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宿主是否就在附近。


    纸人是冥界最常见的存在，对付他们，岳青罗不可谓不得心应手。这么一来，孟逐的压力倒是少了许多，他一门心思扑在围剿那个戴着指环的纸人身上，三下五除二便把后者收入囊中。


    纸人显然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依旧咧着嘴笑，嘴里说的话却不再是“舍利”了，取而代之的是叫不停的“饶命”、“饶命”。


    “小东西还挺通人性。”孟逐那他反绑住提溜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问他，“你手上的指环是哪来的？”


    “主人给的，主人给的！”


    纸人不住地磕头，只可惜双手被反剪起来绑着，他想弯腰也弯不下来。


    “主人是谁？主人在哪？主人从哪得来的这枚指环？”


    “主人是……”


    话没说完，有弩箭从周围飞射过来，纸人的喉咙被射了个对穿，豁开一条手臂那么宽的口子。


    “谁在那儿！”


    孟逐翻身跃上房梁的间隙，原本的纸人待着的地方已经被弩箭扎成了刺猬。他一面躲闪着飞来的箭矢，一面飞速朝射箭的方向奔去。


    纸人还没咽气，他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岳青罗把它拖到角落，将耳朵凑近一听，听见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我的主人是…是冥王…冥王会…会为我报仇的！”


    “冥王？”


    岳青罗从他手上取下钥匙扣，沉思了许久，连孟逐回来了都没发觉。


    “我第一次见到速度这么快的人。”孟逐把自己刚才与暗处射者的颤抖过程叙述了一通，继而十分笃定地告诉同伴，“不是鬼也不是神，我真的从来没见过有这种速度的人类。他能避开我的攻击，甚至还能在我的追捕之下逃脱，看来这座舍利塔里面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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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卧虎藏龙啊！”


    “你猜猜这些纸人的主人是谁？”岳青罗问。


    “谁？”


    “你我都认识。”


    “那可太多了。”


    “主宰整个冥界的那位。”


    “你说冥王？”孟逐怔愣半天，浮现出一脸嫌恶，“他的权力已经这么大了，竟然还干这种勾当，当初天界真是看错人了！”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但这总归是条线索。”岳青罗不慌不忙地把钥匙扣递给身边人，“我刚追溯了一下这个环上的经历，这不是老板的钥匙扣，顶多算个高仿。它从这个纸人被造出来开始就一直戴在它手上，但背后的宿主是谁，追溯不到。冥界所有人的气息都想通，如果真的是冥王，他即便是想隐藏也藏不住。”


    “那现在呢？我们怎么办？”


    “先往上走，一层一层走。这塔里玄机不少，说不定每一层都会有‘惊喜’。”


    楼梯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大约是因为年份太过久远的原因，木板断得断朽得朽，蜘蛛网密布，藏匿在黑暗中的各类虫蚁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抱头鼠窜。人一脚踩上去，还会听见好一阵“吱呀吱呀”声。


    和一楼不同，二楼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扑面而来的阴湿霉味熏得人涕泗横流；供奉佛像的桌案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从它旁边经过时，灰尘因为有人走动而漂浮在半空中，然后蜂拥扑向人的鼻腔。


    二楼有些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不正常。岳青罗和孟逐的呼吸声与脚步声成为这里最大的声音来源。


    “这二楼的陈设怎么和一楼不一样。”


    孟逐捂住口鼻，眼睛则打量着周围一圈的环境——


    这里没有一楼正殿供奉着的那种参天大佛，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玻璃罩起来的罗汉。这些罗汉同普通寺庙供奉的罗汉并无二致，看上去远比一楼要正常许多，也光亮许多。


    两人把犄角旮旯里统统搜寻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这里的平静和一楼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一时间让经过恶战的两个人无所适从。孟逐站在其中一座罗汉像面前，深深叹息着，猛然间，他似乎听到罗汉像中有人和自己的呼吸交叠在一起。


    他屏息，把耳朵贴近罗汉外的玻璃罩子，一呼一吸，时而急促，时而轻缓，仿佛罗汉里面是个活生生的人一般。他招了招手，岳青罗立刻会意。她轻轻贴过来，和孟逐一起打开了玻璃罩子。没有那层玻璃的阻隔，罗汉像中的呼吸声便愈发清晰。


    孟逐本想把这些罗汉的外壳剥离，可却不想他的手贴到罗汉手臂上时，感受到的竟然是柔软的肌肤和人类体温一样的热度。他峥了怔，把手抽回来。


    岳青罗见他神色不对，也伸手摸了摸罗汉的身体，结果竟亲眼看到这尊罗汉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冷漠极了，它死死盯着两个不速之客，似乎要用目光将他们咽下肚子。


    “这些罗汉是活的？”


    出于谨慎，两人还是和罗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还不等对方回话，两人先听到了来自罗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