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东方昭(完结)

作品:《渡魂

    刚从御书房出来,东方昭迎面遇到匆忙跑来的四弟,还有他身后紧追着的两个伴读。


    他也看到东方昭面色不霁,知道此行二人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


    东方昭没有多说什么,她没有离开,一直在外头候着,直到里头传来皇帝的震怒声。


    没过多时,东方潜低垂着脑袋走出。


    似乎没料到她还在,他轻叹口气,似在自我宽慰,也像是在说与东方昭听,他道:“我一定会接二皇姐回来。”


    回到公主府,遇上另一辆在府前停留的马车,看到东方昭心情不佳,谢琰赶忙上前问询。


    东方昭自认与他没甚感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伸手接过谢琰手上册子,是近一期田庄店铺的账册。


    公主府一直在拉拢各方势力,看着新收上来的账目,东方昭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可是好景不长,原以为东方潜不过是一时戏言,没想他当真请命入了军营。眼看他威望渐盛,储君之位稳固。


    那些日子,东方昭不知为何,在听母后提起四弟时,她心中总是闷闷不乐,她安静听着母后跟小若提起在军营的四皇弟,算算日子,他这次出去,近有半年了。


    眼看即将收复一城,消息传回,东方昭赶紧进了宫,便看到面容憔悴的母后。


    东方昭赶紧宽慰母后:“边境风沙苦寒,应当是水土不适,母后莫宽心,待他回来,让太医好生调理就好。”


    边境传来消息,东方潜突发急症,时长精力不济,昏迷不醒。


    “母后想,边境那么多将领,他才多大,不缺他一人,让他回来吧。”


    皇后忧虑极是,但东方昭清楚,他不会回来的,在兑现承诺之前。


    捷报传来,二公主跟太子殿下一同回京,一同传来的还有最后一役太子马上昏睡,险酿成大祸。


    他果真病了,太医院束手无策,国师出面断言,他这病乃奇症,若无机缘,恐难活过二十。


    他这一出事,最高兴的莫过于三皇子东方代。皇帝子嗣单薄,若说成年还身体健朗的皇子,就只剩他一人。


    东方昭自小不喜这个残忍恶毒的三弟,她不止一次见过他欺辱宫人,同父皇提过一次,倒成了她诬陷他们母子。眼看父皇还偏帮,那之后东方昭便听母后的话,不再多问其他宫的琐事。


    太子出事,一时之间,太子党众岌岌可危。


    首当其冲就是被皇帝所不喜的驸马,谢琰只在朝中挂了个虚职,向来也没触碰过权利中心。却在早朝上被皇帝厉声呵斥,停职在家。


    “谢琰,你可后悔?”东方昭问他,这些年来,他们努力似乎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谢琰摇头。


    轻叹口气,东方昭道:“不管朝局如何变换,东方代不能赢,他是条毒蛇,一朝让他得势,我们都得死。”


    “是,殿下,该我们登场了。”


    这些年,他们在外造势,广积贤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有一争之地。


    只是没想这天会来得这么快。东方昭叹气,让她没想到的事,皇帝先是看了年幼的五皇子,眼看五皇子才刚出声,一切还未可知。


    皇帝这才将视线落在三皇子身上。这些年他从未考虑过东方代,也不管他品性如何,顽劣愚钝些也无妨。


    高贵妃很是得意,像是大权在握一样,再度到皇后面前逞威风。


    眼看局势似乎往三皇子党派一边倒时,东方潜见了皇帝,这件事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他最信任的东方昭。


    “父皇,国师断言儿臣活不过二十,儿臣恳请父皇,废儿臣储君之位,再立贤能。”


    “莫要胡说,天下之大,一定会有办法的。”皇帝道。


    东方潜摇头,这些日子,他怎会没感觉,皇帝明显已经在物色新的继任者。


    “父皇想立谁为君?”他问。


    “父皇的嫡子只有你,也只有你能继承父皇的皇位。”


    “可是。”


    “潜儿如今已十五岁了,父皇在你这年龄已有了两房侍妾,潜儿不妨……”


    “父皇是想?”


    “与其等小五长大,不若立皇太孙。”


    “恕儿臣难从名。”东方潜不想草率纳妾,皇帝意思明显,去母留子,他断然做不出这般残忍的事来。


    那天,皇帝盛怒,东方潜被赶出去后,便谁也不见。没多时,旨意下来,封为懿王,褫夺储君之位。


    如此一来,谁都知道太子党大势已去,一时之间,东方代跟高贵妃风光无两。各方势力争相角逐,就连肃王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东方昭并不急,任他们再如何闹腾,只要皇帝还在一天,最后结果便仍未可知。令她没想到的事,没过几月皇帝开始生病,身体急转直下。太医院断言皇帝是忧思成疾。


    病中的皇帝性情不定,只要言语令他不快,冲撞了他,轻则贬谪重则抄家问斩。一时之间,朝堂内外人人自危。


    后皇帝看中三皇子跟肃王一脉的事传出,但是民间还是坚持仁义的四皇子。坚持他吉人自有天相,不还有五年时间,一切都还有机会。


    没想到皇帝很是坚决,他病中开始打压太子党势力,沈学林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就被赶出京城,到了个不知名的地方。


    东方潜病中去求情,却被拒之门外,他还有什么不懂。


    东方昭同样求见,皇帝见了她,却只警告她别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公主便是公主,他永远不会将皇位传给她。


    他好名声,更不想担骂名。


    东方昭道:“父皇难道忘了,当年东方代划伤宫女面容一事?”旧事重提,东方昭不信他心中真觉东方代无辜。


    病中皇帝声音嘶哑,他长呼口气,仰面看着塌顶,他自然没忘记,只是他子嗣稀薄,自然不会因一宫女真惩治了儿子。


    “父皇当真传位于他,以他残忍心性,父皇在一日,我跟阿潜有一日可活,只叛我们姐弟能走在父皇跟前,不若,我们如何受得了他的阴鸷手段。”


    “父皇可曾想过,百年之后世人如何评判父皇。”


    皇帝始终未答,他咳了几声,摆手示意福公公送人。


    皇帝病得蹊跷,东方昭没想这一查,竟然查到了高贵妃头上。她将调查结果交给皇帝,问:“父皇此次可还会觉得是儿臣要害贵妃母子?”


    当天夜里,一条白绫悄然带走高贵妃。只说是暴病身亡,只字不提东方代。


    “昭儿。”病中皇帝问东方昭,“朕还有何选择?交给旁人,朕只怕不日东方家江山易主,朕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啊。”


    “四弟那边,儿臣会劝他。”


    皇帝摇头:“朕曾问过他,皇位只会传给二人,要么他在朕有生之年留下太孙,要么,朕传位给老三。”


    东方昭轻轻颔首,这确实是她父皇所能想出的问题。


    “昭儿,你想过那个可能吗?”被皇帝浑浊的眼睛盯视着,东方昭想点头,却又觉这不过又是一场试探罢了。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皇帝苦笑道:“他提出第三种可能,让朕传位于你。可是昭儿你也清楚,自古没有女子为君的先例,朕不能,也不愿冒这个险。”


    “是,父皇所言极是,儿臣无能,未能为父皇分忧。”东方昭垂下眸子,避开了皇帝的视线。


    皇帝不会传位给她,更不会将皇位传给肃王。又一次,见皇帝暴喝声响起,将一个言官赶了出去。


    东方昭上前,如今她只是他贴心没有野心争权夺势的长女,也只有她能近皇帝身边。


    肃王愿意摄政,监督教导三皇子,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病中的皇帝本就多疑,更是气恼肃王的野心。


    可是这日,皇帝却问起东方昭:“昭儿,小五如今也两岁了,他比起潜儿幼时如何?”


    东方昭摇头,出嫁后她在宫中日子本就不多,宫中事宜她并不清楚。


    皇帝叹了口气:“昭儿,父皇时日不多了,父皇前天做了个梦,梦见潜儿,潜儿来接父皇离开。”


    “父皇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东方昭再度摇头,她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自从病了,搬去王府之后他便闭门谢客,谁都近不了他身。


    “是吗。”皇帝有些失落,他终日卧床,面颊凹陷,面容憔悴虚弱,颓然的样子更是让人震撼他身上生机消逝。


    临走前,皇帝吩咐她:“让他来见朕。”


    似乎怕这样没有威慑,皇帝笑了下,道:“他不来见朕,朕便将皇位传给老三,他知道的,朕给他的两个选择,他不选,便只能朕替他选了。”


    为了逼东方潜出面,皇帝召见东方代侍疾,甚至有风声传出,皇帝已秘密立储,传位三子东方代。


    东方昭见了皇后,皇后最近也憔悴的很,她眼睛红肿,整个人瘦了许多。东方潜不见客,却不得不见母后。


    见到了人,她对东方潜道:“父皇平日最器重你,如今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


    他粲然一笑,反问:“我一个活不过二十的废物,如何能改变时局?”


    “至少皇位不能落到东方代手中,不然不止你我,母后小若她们都得不到善终。”


    “没有我,还有皇姐。”


    “父皇不会亲自传位于我。”东方昭很是肯定。


    她没说不止是她,就连驸马,因为她的关系,也被排除在外。她与东方潜本是一派,原本支持东方潜的人被称为旧太子一脉。她与他们本就关系紧密,让他们转头支持她,也非不可。


    但那前提是——


    东方昭不敢去想,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病重那日,皇帝谁也不见,寝宫之外,两方势力虎视眈眈,东方昭环视着剑拔弩张的宫殿周围,今日怕是要见血了。


    寝宫内只有福公公一人在里间侍候,有何旨意也将由他代为通传。


    瞥见一脸焦灼的东方昭几人,肃王不禁冷笑:“昭儿你一女子不回府相夫教子,倒是学人操劳起国事来了。”


    东方昭不想同他争执,任他冷嘲热讽。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东方潜入宫的声音。


    他独自进去许久。


    终于,东方潜出来了,他手上还拿着一份圣旨。


    他径直走到太傅身前,将圣旨递到他手中。


    太傅摊开圣旨,苍老的眸子看着他,看了许久,这才朗声宣读。


    储君人选既不是东方代,也非东方潜,而是她。


    东方昭怔了片刻,接过太傅递过来的圣旨,东方昭下意识往东方潜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他常在袖中,还有另一份圣旨。


    肃王自然信不过,他越过众人,强行闯入宫殿,昏睡的皇帝震怒,将他赶了出去。


    后面的事东方昭快忘了,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被众人簇拥到东宫。她问闭眼假寐的弟弟:“父皇旨意不是这样,对吗?”


    东方潜轻轻颔首,却仍是闭着眼睛,他太累了,这幅躯体整日没有精神。


    “是你?”


    “皇姐误会了。”


    她不知道的是,病房中,皇帝同东方潜说的话有两个。


    其一,他让东方潜自行拟旨,传位东方代。


    其二,东方潜登基,诏书就在他病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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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潜却有一个条件:“父皇,孩儿身体欠佳,只有一事还请父皇成全,孩儿自小得皇姐教导,若孩儿没能留下后人,孩儿想在孩儿死后,将皇位传给她。”


    皇帝怔怔,许久,才沉重点头。


    “父皇清楚,你吉人自有天相,以后定能觅得良医,一定能好起来的。”


    东方潜笑了下,点头。


    “孩儿还有一事相求,求一份旨意,若是未来不顺,孩儿不想皇姐因公主之身引人非议。”


    同时在场的还有福公公,东方潜拟的旨意也得福公公过目,自然没假。


    他只是将这份在他死后才会传出的旨意提早放出而已。


    皇帝身体每况日下,因着储君之争尘埃落定,工部礼部都在着手新的事宜。


    礼部尚书愁得眉毛都白了,他回家,夜不能寐,问身旁夫人:“历朝都没有女皇帝,这登基大典,该如何安排才好?”


    夫人白了他一眼:“她先是皇帝,再是女子,历朝是何规格就如何操办就是。”


    礼部尚书还是发愁,哪有这么简单,总得有些不一样的,不然如何彰显他们这一朝的不同。


    只是让礼部尚书惊讶的是,工部那边竟然比他们更早竣工,明明他们那边还得重新裁剪龙袍,重新刺绣,那功夫可不止一星半点。


    皇帝身体果然没撑多久,最后一面,他还是只召见了东方潜。


    东方昭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偏生,明明是她登上的这个位置,为何所有人只记得整日将自己锁在懿王府的东方潜。


    自己当真如何都比不得出生就是皇储的他吗?直至后来东方代欺辱良家女的事,东方昭恍惚记起当年她还是公主时,她同东方潜的那段对话。


    她找到那个女子,问她是否愿意为自己效力。她无法为她杀了东方代,却能让她站在东方代此生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东方代再不能轻视她。


    东方昭没想自己也会遇上麻烦事,那便是选秀。


    以往新帝登基不久总会迎来一场选秀,可以往官眷女子,很多早早就开始筹备入宫事宜。


    如今她是女子,要选的自然是男子。


    东方昭犹豫了,她不是好色之人,也不愿去触碰更多男人。虽跟驸马称不上多么恩爱,也是相敬如宾。


    如今事实摆到面前来,她去慈宁宫见了成了太后的母后。


    她问:“母后,我该选秀,选一些男子充盈后宫吗?”


    “昭儿心意如何?”太后问。


    东方昭叹气:“昭儿不知,昭儿想,应当是没有男子乐意入宫……”


    “昭儿。”


    东方昭怔然,不为充盈后宫,便是为了展示权势,为了平衡前朝,这个选秀她不愿也得选。


    谢过太后,东方昭去见了驸马。


    他如今是皇后,也是庆朝第一个男子入住后宫。世人或许会对他指指点点,但那又如何。


    东方昭问:“你可后悔当初跟我同谋?”


    见到谢琰犹豫,东方昭苦涩一笑,他们当年成婚前,她的目标一直是夺嫡,可真当这个位置由他人拱手相让。她却一点也无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她对谢琰道:“若不愿,我可放你归去,朝堂之上,你可还愿为我效力?”


    谢琰摇头:“如今这样就好,选秀一事陛下也无需顾虑微臣,微臣没有异议,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她以为,她跟谢琰或许就该这样平淡一生。可没想一次刺杀,谢琰奋不顾身拦在她身前。


    他道:“初见那日,我便觉陛下是不同的,怨只怨臣没有福气,不能目睹陛下大展宏图,往后的路,恕臣不能再相伴,只能陛下自己走了。”


    东方昭只觉自己心脏空了一块,她握着他的手,直到那双温暖的大手逐渐冰凉,她才放下它,起身走远。


    宫里后来又进了两个人,东方昭却很少进后宫,除了政务繁忙之外,更多是不想。


    朝臣总拿皇嗣说事,可偏偏,朝局未稳,她不能有孕。


    东方昭没想过要自己生孩子,她试探过给东方潜指婚,却无一不被他拒绝。


    哪怕说只是让他留下子嗣,往后皇位给他子女,他也不愿意。


    后来,东方潜好不容易愿意娶亲,却还是没有孩子。


    东方昭将目标转向有孕的小妹。


    但她没看几眼就将视线收回,皇嗣可以平庸,但不能蠢笨。


    最终她还是到宗嗣选了两个孩子过继。


    未来,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这江山能者居之,朝臣也没反对之理。


    只是东方昭偶尔还会去控制的椒房殿小住,身处低微时需处处谨慎,高位也是冷得很。


    东方昭偶尔还会想起谢琰,想起新婚之夜,他说:“殿下是不同的,殿下的视线不止着落在后宅这一方小地方,殿下未来无限。


    也想起登基前,谢琰同她玩笑:“殿下日后登基,后宫佳丽三千人,殿下可还会记得年老色衰的微臣?”


    “我不是好色之徒。”东方昭道。


    “唉。”谢琰轻叹口气,“殿下都还没登基,便懒得应付微臣了。”


    他笑了下道:“殿下都说不出后宫佳丽三千人,只爱微臣一人的话。”


    她确实说不出,他们只是恰好合拍,恰好是彼此最佳选择罢了。


    原以为平淡的感情,却在他奋不顾身为自己拦下致命一刀时突然沉重。东方昭没想过自己对他竟已情深至此。


    每每午夜梦回,她时长梦到谢琰问她:“殿下,皇位冷吗?”


    冷,特别的冷。


    登基之后,她连母后宫中都去不得了,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