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昭自小有野心，她藏的很好，轻易不外显。


    仗着是父皇第一个孩子，她一直跟在他身边，听他商议朝政，处理时局。她自小聪颖懂事，轻易不多言，偶尔几句童言稚语很得皇帝喜欢。


    只是这份喜欢，没多久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母后有身孕，宫人都说她要有弟弟了。东方昭起先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大皇子降生，因他体弱，不止父皇，就连母后也将全部心神放在他身上。


    年幼的东方昭不明白，明明她还是宫里唯一皇女，所有人都还敬着她，宠着她。为何她会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止第几次，她满怀欣喜去先父皇母后，却被告知二人在照看大皇子，不愿旁人搅扰。


    旁人，这个词是多么讽刺。这一切似乎是因为大皇子的降生而带来，东方昭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弟弟，若是没有弟弟，这一切都还属于她。


    她想，若是没有弟弟就好了。


    可真到了大皇子因身子虚弱，无力回天的时候，东方昭后悔了，她后悔自己曾经生出这般恶毒的心思。


    母后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她泣不成声，抱着她，她说：“昭儿，母后只剩昭儿了。”


    她当时不过五岁，大皇子也不过三年。可是，东方昭却沉默了，因为父皇后宫美人无数，早在上月，她就听说去年新进宫的李娘娘有身孕了。


    许是愧疚，大皇子薨，皇帝到凤仪宫的次数变多，母后却一点没高兴起来。一次偶然，东方昭听到宫人议论，李娘娘这胎是皇子，加上她年轻貌美，将要宠冠六宫了。


    到了母后寝宫，见她又在独自垂怜。年幼的东方昭上前宽慰母后，面对伤心憔悴的母亲，她还是问出那个残酷的现实：“是因为没有弟弟的缘故？”


    东方昭清楚记得，那是母后第一次回避她的视线。


    隔了许久，母后才摸着她的脑袋，语气轻轻：“有昭儿就行，昭儿就是母后的依靠。”


    依靠，这个词东方昭前些日子从启蒙的娘子那听过。年幼的她很肯定地回抱住母后：“我一定可以成为母后的依靠的！”


    年关将近，李娘娘真生了个皇子。宫里一片喜庆，东方昭问启蒙娘子：“为什么其他公主降生就没这样？”


    宫里也有其他妹妹，她们还小，不常一起玩，东方昭却看她们羞赧不敢抬头看一眼父皇。


    启蒙娘子笑着告诉她：“皇子才有资格承袭皇位，就是不行，以后封王出去了，宫里娘娘也能跟着去封地王府享福，不必在宫中空耗年岁。”


    “公主呢？”东方昭追问。


    “公主以后是要嫁人的，要跟驸马生活一起，娘娘跟着于理不合。”


    “为什么？”


    “没为什么，公主终究是要嫁人的。”


    “那我不要看公主的书，我要看皇子的。”


    娘子不敢忤逆公主，这事最后问到了皇帝那儿，皇帝只是笑笑，问东方昭：“昭儿为何要看皇子的书？”


    “父皇能看，弟弟能看，为何昭儿看不得？父皇是不是有皇弟就不要昭儿了？”


    幼小的她没注意到一旁娘子已经瑟瑟发抖，娘子顾不得尊卑，忙出声为自己辩解：“奴才只教公主常见字词，未敢有其他妄念。”


    “她当然没教我这些，她不敢让我看皇子的书。”


    皇帝听后审视二人，最后将视线落在稚嫩又认真的东方昭面上，他爽朗一笑：“昭儿以后跟着父皇念书如何？”


    皇帝本意是要她知难而退，哪知东方昭一进御书房，那是怎样都不愿意离开了。


    她识的字并不多，那些关于朝政的书籍对她来说还是太深奥，一有不懂的她就缠着父皇，非要父皇为她解释清楚。


    父皇若没空，东方昭就问母后。


    母后也看过皇子的书，母后也懂这些，东方昭暗暗记下，学的更加起劲了。


    那几年间，李娘娘生了二弟，二弟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父皇很高兴，他给李娘娘升了位分。李娘娘平日就是温温柔柔一个人，成了贤妃娘娘后也是一样。


    宫里娘娘貌似都是如此，除了新进宫的高娘娘。高娘娘总端着架子，除了父皇，她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每每到御书房，见到父皇身旁的她，高娘娘总下意识蹙眉。


    若还有贤妃娘娘跟二皇子在场，高娘娘更是一刻不愿多待。


    有一次，高娘娘绣帕落在里间，东方昭捡起，追上要归还的时候，就听前方传来刻薄的声音：“贤妃出身低微，不过仗着有皇子傍身，才有如今荣宠。”


    “娘娘才进宫，以后也会有皇子的。”


    “是啊，本宫这才入宫，有的是时间，只是凤仪宫那位…”高娘娘说着掩唇轻笑，“怕是不中用了，都想着靠公主固宠，怕是再生不出了吧。”


    那方帕子东方昭没追上去，也没还，她直接回了凤仪宫，再次问母后：“母后，一定要有皇子才可以吗？”


    “谁又在昭儿耳边胡言乱语了？”


    “昭儿自己看到的。”自从二皇子出生，父皇视线全部被新弟弟所吸引，就像高娘娘说的，出身低微的李娘娘都一跃成了贤妃娘娘。


    “莫信那些，母后只有昭儿的时候不也是皇后，父皇不也常来母后宫中。”


    东方昭笑着扑进皇后怀里，但她也问父皇：“父皇，母后还会给我生下新弟弟吗？”


    “那是自然。”皇帝毫不迟疑，“皇后定然能为朕诞下嫡子，承袭江山。”


    “昭儿也要为父皇分忧。”


    东方昭的话很得皇帝受用，他将小女儿抱到膝上，笑着亲了她几口。


    父女嬉笑着，直到高娘娘那边派人过来。


    听说高娘娘有孕，东方昭眼瞳放大，看着父皇同样惊喜的面容。


    东方昭脑中不禁再度想起高娘娘那句话，她出身名门，要是她也生下皇子，那她低位又要升多少？


    东方昭时年不过七岁，她将这个问题问了父皇。


    “这些事内务那边会拟定，昭儿这么小就要为父皇分忧，父皇心中甚为欢喜。”东方昭被他抱着到高娘娘的宫殿里，高娘娘看到她，欣喜的面容僵住。


    她的神眼似乎在说：她来做什么，皇后又在拿她固宠。


    看着她还平坦的小腹，东方昭想着，高娘娘这样倨傲的一个人，她肚子里的一定是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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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不然她不会高兴成这样。


    二皇子身子骨也弱，皇帝对此很是忧心，对于高娘娘肚中这个更是上心。


    本就倨傲的高娘娘更是恃宠而骄，东方昭已不止一次看她无视母后跟贤妃娘娘了。


    “她这样不合礼数。”东方昭很认真同母后说到。


    “孕中的人脾气大些也是正常，昭儿日后莫要再说，背后议论其他娘娘，被你父皇知晓了，当心他罚你。”


    “父皇才不会。”东方昭撇嘴，“其他娘娘也没像她这样凶人。”


    “昭儿~”


    东方昭赶紧捂住嘴巴，灵动的眸子笑着看着母后。


    高娘娘出乎意料生了公主，父皇也给她升了位分，她却不甚高兴。面对宫里其他人，整日板着张脸。


    那时候父皇为二皇子选伴读，东方昭看到人群中有个年龄大些的。她问父皇，父皇告诉她，二弟体弱，伴读需要多照看他些，年长些懂事。


    那个最为年长的十五岁少年没被选中，东方昭问父皇：“那他能不能给我当伴读？”


    父皇笑着对她说：“男女有别，昭儿要伴读，父皇改日让他们在官家女眷里为父皇挑选几个如何？”


    “好！”


    没过多时，高娘娘那边再度传来喜讯，她再度像是高昂的孔雀，东方昭却看贤妃娘娘跟母后忧心忡忡：“她这样也太胡来了，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


    原来不是像高娘娘说的，她们嫉妒她再度有孕啊。


    东方昭没想到当月，母后也诊出喜脉，进进出出的圣赏一下就将高娘娘宫中比了下去。


    “母后肚里的是弟弟吗？”东方昭问。


    皇后笑着摇头：“说不准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是天意。”


    “我要弟弟，母后为昭儿生个弟弟。”小小的东方昭已经学会笑着说违心话，她不想再看母后落寞垂怜的样子了。


    宫里娘娘需要皇子傍身，这是连她都懂的道理。


    那一年，宫里接连传出喜讯，先是高妃诞下三皇子，又有皇后诞下四皇子。那时的父皇整日挂着笑脸，每每在凤仪宫相见，东方昭总能看到父皇笑着将母后还有四弟揽入怀中。


    她再度成了那个旁人。


    父皇的宠爱终究是一时的，东方昭在心中宽慰自己，只要随着弟弟长大些，父皇还是会记起她的好来。


    但这一次却是她的空想，三皇子四皇子都不像二皇子先天弱症，相反，他们很健康，随着年岁见长，也展现出聪明伶俐出来。


    父皇要的是能为他延续祖辈江山不灭的皇子，东方昭不止一次从父皇那听他说起这话。她也从父皇那听说，皇弟才不过周岁，父皇已有意立他为储。


    东方昭一时不止是喜还是落寞占据她全部心神。喜的是父皇心中的储君人选是四皇子，是她的亲弟弟，也是母后的依靠。


    落寞的是，她哪怕再努力，也是比不上才满周岁，尚且不会走路说话的四弟。


    东方昭却没表现出来，至少，不少趾高气扬的高妃娘娘的三皇子，至少在父皇心中，她跟母后终归是要重要些的。


    东方昭并没能注意到自己思想已被潜移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