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83拔霞供

作品:《亡妻的第八年

    第83章83拔霞供


    【消失。】


    贺星芷揣着汤婆子,加之方才喝了热腾腾的汤药,如今身子总算是暖和起来。


    连精神也足了几分,她将眉头皱成一团,见宋怀景似是一怔,她摸了摸下巴,又暗自仔细回忆着。


    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到自己何曾与宋怀景念叨过主动成亲的事。


    从前自己在浮世织梦的世界中,贺星芷的抽离感远比如今更甚。


    她心知眼前的一切无非是被数据堆砌的幻境,故而年纪轻轻便行事毫无顾忌,下手不知轻重,轻而易举什么也没做便撩拨到了宋怀景。


    甚至连成亲这种终身大事,她也轻轻松松地答应了。横竖都是虚假的,与喜欢亲近的人成亲也不是什么坏事,成便成了。


    然而贺星芷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对婚姻怀有憧憬与规划的人。


    即便当年与宋怀景相爱,她也绝对不像是会主动提出要成亲的那一方。


    更何况她那时年岁尚小,若是在现代,还差几个月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这也是她当初一直拖着想着等大些再订下婚约。


    哪怕用昭朝的文化习俗来看,八年前他们议亲的年纪也算得上是晚婚了。


    贺星芷正着想反着想,不仅记忆中从未有自己主动与宋怀景提及成亲之事,按她行事的逻辑来看,也全然不可能。


    见贺星芷的眼珠转了又转,脸上的神色又惊讶变成了疑惑不解,宋怀景轻轻将笔放下,“阿芷许是忘了?”


    “可是我前一阵不是才想起所有事吗……”


    贺星芷摸了摸眉骨,悄悄打量着宋怀景的神色,一时间竟在怀疑宋怀景是不是故意说假话诓她的。


    她这样的眼神一扫,宋怀景便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眉头如今比贺星芷蹙得更紧。


    “阿芷,许是这事过去太久了,也有**年了,你忘了也正常。”


    “那你告诉我,我那会儿是在什么情况下主动说的要与你成亲?”


    宋怀景将面前写好的一册请柬放到左手边,忽地站起身。


    贺星芷抬头看着他的动作,只见宋怀景绕到自己身前,坐在地上的软毯上,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腰身抱住她。


    他身子略低于她,脸颊严丝合缝地埋在贺星芷的肩窝里。


    宋怀景身上暖烘烘的,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贺星芷极其喜欢被他


    抱着她微微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宋怀景的发顶。


    “那是景和二十三年初。”


    “景和二十三年?”贺星芷重复道一直以来只用公元纪年法的她一时间对不上这景和二十三年是何时。


    “彼时阿芷约莫十八岁那一年我离了京城前往郃州任职县令阿芷也与我同去郃州。还在当地开了两间铺子一间酒肆一间药材铺。”


    “哦有印象了!”


    这段时期的事贺星芷倒还是记得的她在心底不自感叹一番宋怀景当年确实十分旺她财运在那般犄角旮旯之地她都能赚银子甚至还能用来补贴到京城的铺子中。


    “虽然你那时的铺子开得不错但中途总归也是遇到些困难。不知阿芷可还记得当年有人诬陷你的酒肆用了劣质的酒还道你李代桃僵用便宜的酒假冒成名酒甚至还伪造了证据将你这错事编排得像模像样一时之间酒肆的生意一落千丈。”


    “啊这事我记得。”


    贺星芷想起这貌似是游戏里设定剧情任务。虽然她是玩家拥有所谓的金手指但好歹玩的是经营策略总归是会经历一些困苦并需要她想办法解决的。


    她将汤婆子放下紧接着索性将手揣到宋怀景的怀中又软弹又暖和比那硬邦邦的汤婆子摸起来要舒服多了。


    “好在约莫花了一月的时间我们查清了诬陷陷害你的幕后黑手。”宋怀景似是循循善诱试图将往事剖析到贺星芷的面前让她记得更清楚一些。


    贺星芷又点了点头“这个我也记得呀然后呢。”


    “就在结案陈词之后……”


    宋怀景微微仰起头落在她背后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她的发丝。


    “我时任县令有权当场判你清白但此事关乎你的商誉且我们两人又有干系为了避嫌且让众人信服请了州府的参军前来还有县衙的差役当堂核验证明你正直经商且无罪的证据。”


    宋怀景的唇此时已然贴在她的脖颈上语气依旧温和“案子了结那日我们二人还大吃一顿在饭桌上时我想着还有一年又要回京任职我便问你可要决定成亲之事。”


    他顿了顿“结果你当时似是十分兴奋握着筷子敲着桌道‘成亲好啊快些成亲吧’。”


    贺星芷猛地抬起头推了推宋怀景的身子


    “打住打住我想起来了。我的好


    哥哥,你当时与我说的竟是成亲吗,可我说的不是成亲啊!”


    她抓了抓头发,嘀咕道。


    “怪不得,从那之后你便开始准备成亲的事,我心底还有些纳闷,但思来想去,想起我们从前说过等我过了十九岁生辰便成亲,我以为你当时看着时候,觉得此时可以准备准备三书六礼了,我又不懂这些繁文缛节,便没有质问你,让你准备了去。”


    宋怀景弯着眉头,有些错愕,“阿芷你这话是何意?你是听错我的话了?”


    “对啊,那天不是才结案,我的酒肆沉冤昭雪,我以为你与我说的是澄清啊!就是把案子的结果与客人们说清,说明我的清白,让他们知晓咱的酒没问题。”


    贺星芷有些懵地眨眨眼,“我那日晚不是还请你帮我写了个告示,那几日酒肆不是还做了活动,给老主顾们送了小坛的新酒。”


    “所以那时我以为你道的是澄清,你以为我道的是成亲?”


    贺星芷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不只是空耳了,许是还有些前后鼻音不分。


    他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搂到自己怀里,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


    “这般看来,竟是我痴心妄想了……痴心妄想着你能在此事这般主动,还念了这般久,以为你当时会这样愿意答应与我定下婚事。”


    宋怀景虽笑着,搂在她腰肢的手臂越发紧了起来,就连那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像是实实在在地嘲笑自己。


    贺星芷抬手,攥着他背后的衣裳,“我耳力不是很好,你知道的嘛,年纪轻轻我就耳目不聪……”


    她的脸颊蹭在他的胸膛上,“而且我又没有不答应你,你那会不由分说就开始准备三书六礼,我也没说什么呀,婚服都是你去准备的呢。”


    听闻她的话,宋怀景身子显然僵了僵,贺星芷如今这算是在安慰他吗,可他又觉得贺星芷不会这样多想,甚至听不出他话中的苦涩。


    “阿芷……”他难得无言,只轻声唤了一声。


    贺星芷吸了吸鼻子,窝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喷嚏,“好冷哦,我想躺床上。”


    “阿芷可是又觉得头昏没劲?”


    见贺星芷这副模样,宋怀景也顾不上两个人从前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闹出的误会笑话,慌乱地握住她的双臂,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色。


    贺星芷摇摇头,“没有头晕,只是单纯困了,冬天真的很容易犯困


    。”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又嘀咕了一句,“为什么人类没有冬眠?”


    她抬起手勾住宋怀景的脖颈,示意让他抱自己回房。


    宋怀景轻车熟路地抱起了她,但心底总是还有几分不安。


    从前阿芷忙生意,夜晚睡得晚白日醒的早,故而每日都很容易疲惫犯困。只是最近她一直在家中休养,还是这般容易犯困。


    可沈太医与卓大夫又来看过几次,也瞧不出哪有问题……


    “阿芷,可要我陪你睡?”宋怀景替她解开身上层层衣裳,又为她换上了寝衣。


    贺星芷换上寝衣时冷得打颤,迅速钻入被窝中,还未等宋怀景说话,她又掀开被子,十分豪横地拍了拍身侧的床榻。


    “睡,一起睡,你可还有公务要忙?”


    宋怀景笑着摇摇头,“除了写请帖,近些日子无甚重要之事。”


    “那陪我一起睡吧,一个人睡好冷哦,我的小腿和脚都是冰冷的。”


    贺星芷说着,将脚贴在自己的腿上,冷得她一边发颤,一边倒吸了一口气。


    “好。”宋怀景为她掖了掖被子,又道:“待我换身衣裳。”


    结果等他换上寝衣时,贺星芷已然睡熟了过去。宋怀景搂住她,又用厚褥子裹住她的腿脚,将汤婆子塞到床脚,自己则紧紧贴在她身侧为她取暖。


    感觉到她的腿脚总算是热乎起来,宋怀景才准备睡了。


    他蹙眉看着她平静的睡颜,抬起指尖拂过她的眉骨,心中是万千捋不直的思绪,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只轻轻地叹了一声气。


    初雪来临后,京城的气象便一日冷过一日。今年冬算不上很冷,但冬天总归是冷的。


    呼啸的北风卷走街边枝头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街巷的行人也裹着厚实的冬衣,说话时呼出的白气遮住人的面庞,又瞬间消散在这干冷的空气里。


    不过这般寒意没有侵扰京城市井热络的气氛,临近年关,街边两侧的商铺都挂上了喜庆的灯笼,金禧楼也不例外。


    昭朝时已有火锅的雏形,贺星芷结合自己在现实的经验改良了火锅,吸引了不少顾客,加之这冬日人们总爱喝些酒暖暖身子,达官显贵、寻常人家也都爱在金禧楼设宴相聚,驱散寒气,这天越冷,生意却愈发火热。


    连贺星芷也会喝一点果酒。


    不过宋怀景有些不喜她喝酒,因为贺星芷怕他沾染酒气身子不适,就碰都不碰他。


    非说至少要过两三个时辰才愿意与他亲近。宋怀景只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比方说现在。


    “阿芷,已然过去两个时辰了。


    宋怀景望着她,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寻常时候鲜少的委屈。


    贺星芷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又哈了一口气,早就没有就酒的味儿了。这般确认过后,她才扑到宋怀景怀里。


    躺在他的怀中,恰巧看见廊下的一个红灯笼,“快过年了,府里的年货我瞧着应该是准备好了。


    “好,阿芷若是不喜欢热闹,过年那几日我们二人待在府中便好。他轻声道,抱着她轻轻地晃。


    “过二人世界也很好啊,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睡大觉了。


    从腊月二十开始,朝中官员便放假了,一直放到正月二十。


    最近几日宋怀景日日粘她粘得紧,见着她都要抱着她,抱得贺星芷都感觉有些热了,她扯了扯宋怀景的衣襟,“我想沐浴。


    “好,我去叫侍人盛热水。


    宋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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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来都是与她共浴,贺星芷虽怕冷,但雷打不动每日都要沐浴。


    每次共同睡下时,贺星芷总要啃咬他的胸膛,宋怀景自然也是日日沐浴。


    今日两人沐浴得早,回到房中又是云雨一番,又清洗一遍身子。贺星芷早就筋疲力尽地蜷缩在被窝中,只露出个半个脑袋来。


    “还有几日就到你生辰了,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贺星芷将整个头彻底缩入被中,精准地找到方位朝他软弹的胸前贴去。


    “阿芷可是想给我生辰礼?


    贺星芷点点头,她银子一大把,想买些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是大手一挥。


    但她总想给宋怀景最需要的东西,这样既合了他的心意,又不会浪费奢侈。财迷是这样的,银子总要花到落地之处。


    “还真有想要的。宋怀景似是思量了一番,才道。


    “什么呀什么呀?


    “我只要阿芷那日陪我一整日。“


    贺星芷哼了一声,“这哪算什么礼物嘛,都不用你说,我本来就天天都和你在一块儿呀。


    说着,她掐了掐宋怀景劲瘦的腰肢,发胀的腿一抬搭在他的身上。


    宋怀景抿了抿唇,忽地贴在她的耳畔,“那阿芷陪我在床榻上待上一日可好?


    贺星芷搭在他身上的腿本来还晃着,听了他这话,忽地止住,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


    她推了一把


    宋怀景。


    “咦,宋怀景,你不知羞,以前也不见你这样。”


    “阿芷,我可什么也没说呐。”


    宋怀景握住她的小腿,“你近些日子身子不好,总爱赖在床榻上,我只是想与你好好休息休息。”


    “你故意的。”


    贺星芷低声道了一句,便噤了声,无论宋怀景说什么也不理她,还用力地咬着脸前的肌肉。


    宋怀景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掌心却贴在她的颈后,分明不想要她松开唇舌。


    他垂下眼睫,余光中还能看见方才被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本就做了场体力活儿,又被炭火烘着,加之宋怀景身上的馨香总让她十分容易入睡,还未吮吸多久,她便睡了过去。


    感觉到胸前咬合的力道越来越轻,宋怀景才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抱着她调整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才心满意足地与她一同合上眼……


    时日总是过得很快,仿佛前一刻还在说这天好热,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前夜。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还未到除夕夜,京中便响满了烟花爆竹声。


    入夜,宋怀景握着贺星芷的手,上了前院特意为了赏景搭建的小阁楼,站在此处能将京城部分灯火与天边争相绽放的烟火尽数收入眼底。


    贺星芷道要与他熬到子时,然后与他说生辰快乐。两人便决定要在此处看烟花过夜。


    宋怀景站在她的身后拥着她,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两人脸前被烟火的流光溢彩照亮。


    “那个烟花好大!”


    贺星芷指向天边一处,恰巧那绽放出绚丽光彩的烟花围着月牙,让人感觉颇为新奇。


    贺星芷蹭了蹭他的身子,忽地转身回望宋怀景,她微微凉的双手捧起宋怀景的脸颊,“生辰快乐。”


    宋怀景怔愣片刻,竟不知已到子时,紧接着她踮起脚尖往宋怀景的唇上落了个吻。


    身后的又一朵烟花绽放,似是从她的身子中绽开。宋怀景正弯下腰准备回吻,怀中温软的触感骤然消失。


    紧接着双臂拥抱的力道落空,他的手臂猛地相撞,让宋怀景心口似是坠入万丈深渊。


    他惊慌失措地低头,身前空空如也,冬夜寒冷的空气迅速填充贺星芷方才站着的空间。


    她犹如方才在她背后绽放的烟花,绚丽却短暂,在最幸福美满的时刻灰飞烟灭。


    “阿芷?!”


    宋怀景的呼喊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


    竹声中。


    紧接着眼前所有的景象,他所处的阁楼、整个参政府、灯火通明的金禧楼、恢宏气派的皇宫,如同被一阵雾笼罩,紧接着扭作一道刺眼的白光。


    无数的记忆,飞快在宋怀景的眼前掠过,他与贺星芷相识相伴分离重逢的每一个画面、他独自在这天地之间寻找贺星芷踪影的记忆飞速闪过。


    紧接着他猛地沉入冰冷的江水中、刺骨的冷水涌入他的鼻腔。


    是十四岁的宋怀景在坠入江水中挣扎着、他身上吸满水的衣物,如同铅块一般将他拖入漆黑的江底。


    窒息的痛苦与贺星芷消失时的绝望充斥着他的大脑。


    “咳……阿芷!”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呛咳起来,仿佛真的坠入了江中。


    宋怀景猛然睁开双眼,骤然夜视能力尚好的他也花了半晌时间,才将浸入午夜的屋内光景看清。


    窗外夜色沉沉寂静无声,哪来的烟花爆竹。


    是梦,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今日不过腊月十五,哪是除夕前夜,今夜他才与贺星芷行过鱼水之欢。


    宋怀景喘息着,抬手抹去额前的冷汗,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


    他转身想将睡在床榻里头的贺星芷搂住,手臂一伸,却捞了个空。


    宋怀景顿时浑身犹如被针扎入那般,又疼又痒,只因为眼前贺星芷睡过的地方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