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航伸手去摸地上的酒瓶,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拧紧眉头,连着“啧啧”好几声,含糊地嘟囔。


    “天天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两人所住的房间在三楼,循着昏暗闪烁着的灯光,他们很快就爬了上去。


    走廊里没有灯光,尚蓉从兜里掏出钥匙,只能趁着外头微弱的月光摸索着锁孔。


    试探般地拿钥匙划了划,很快,她就打开了房门。


    “嘎吱……”


    筒子楼的门是很旧的木门,漆皮脱落,打开时的声音也很大。


    进门后,盛明远伸手打开了灯,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大步走进房间里。


    这间房子名义上是一套一,但却只有十几平米,小的可怜。


    进门左边是小厨房,往里走就是卧室,客厅和卧室没有隔离开,实际上只有一大间房,只不过空地摆了张桌子和椅子,美名其曰客厅。


    按理来说,正常夫妻住这一间房倒也刚刚好,毕竟厨房,吃饭的地方、休息的地方都有。


    可盛明远和尚蓉是执行任务伪装的夫妻,异性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样住起来总归是不方便的。


    所以盛明远找来了一块很厚实的木板,在房间中间隔离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那就是他的“卧室”。


    晚上洗漱完后,他就会将一旁的折叠床放下来,铺上褥子睡觉。


    尚蓉则是睡在里面的大床上,两人互不打扰。


    尚蓉坐在椅子上,看着盛明远熟练地将折叠床放下来,眼神暗了暗。


    “你先洗漱吧。”盛明远轻声说着。


    随后,他弯下腰从一旁的桌子底下取出了自己的脸盆,起身去给她打热水。


    尚蓉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


    这些年在一起生活,无论是哪一方面,盛明远都特别照顾她,以她为先。


    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了换洗衣物。


    没一会儿,盛明远也端着一脸盆的热水走了过来,“不是特别热,你将就一下。”


    “没事。”尚蓉手放进盆里试了试水温,还行,虽然不热,但也不至于凉到感冒的地步。


    这些年,她什么苦没吃过,条件艰苦的时候,她甚至在郊外的河里洗过澡,这又算什么?


    她将毛巾和衣服搭在胳膊上,接过了脸盆,走到了洗漱区。


    说是洗漱区,其实就是他们俩自己做的一个洗澡间,很简单,一块布围着墙角隔了一圈。


    很快,两人就分开洗漱完了。


    盛明远拿着自己的毛巾擦了擦脸,没有先上床,而是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桌边,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拿起钢笔写着什么。


    尚蓉知道,他是在写日记。


    这十几年来,盛明远一直有个从未变化的习惯,那就是写日记。


    这似乎也是他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尚蓉没有打扰他,而是在一旁整理着要洗的衣服。


    等他写完日记后,她也已经把换下的衣服洗完晒上了。


    没一会儿,屋里就熄了灯,彻底安静了下来。


    尚蓉躺在床上,钻进了被窝,缓缓闭上了眼睛,可惜心底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完全没有睡意。


    她睁开眼,转过身来,面朝着盛明远的方向。


    二人中间隔着木板,虽然她看不到盛明远,可眼睛却始终的盯着那边。


    尚蓉知道,盛明远肯定没睡着。


    她能听到盛明远辗转反侧的声音,也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和盛明远合作执行任务了这么多年,两人日夜相处,几乎从未分开过,她太了解他了。


    她知道对于盛明远来说,家人有多么重要。


    不然他也不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吃尽了各种苦,就为了找到自己的妻子。


    他是一个特别重情重义的男人。


    想到这,尚蓉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心疼得厉害。


    她是农村出生的,家里重男轻女,她就是那个不被重视的姐姐,而后面出生的弟弟,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打小家里的各种家务和农活都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干不好还要挨打挨骂,甚至还不给她饭吃。


    而她的弟弟,只是伸个手出来就会有糖吃。


    她的家里没有一丝温情是留给她的,所以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就离家参军去了。


    还好,她打小干活,身体素质很不错,后面她二十岁的时候,就被选拔进入了特殊部门。


    后来,她满心都是训练和任务。


    可这些年来,她跟盛明远执行任务假扮夫妻,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恍惚,觉得他们来是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她期盼的柴米油盐的日子。


    她甚至觉得,只要任务不结束,她和盛明远就永远都是夫妻。


    因为盛明远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关心过她,可盛明远会。


    他虽然是部队出来的,可却温润如玉,特别斯文,说话也是,反倒更像个读书人。


    她知道,任务就只是任务,是绝对不该掺杂个人感情的,可是人非草木,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怎么能不动容?


    打小她就没被人重视过,面对这样温柔又细心的男人,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可她心底也清楚,自己和盛明远是绝无可能的。


    盛明远很爱很爱他的家人。


    这些年来,盛明远一直随身佩戴着一块用红绳编织的玉佩,特别宝贝,甚至都要比性命看的还要重了。


    后来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嘴这玉佩是哪来的。


    盛明远当时的眼神,尚蓉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满眼都是爱意,手指轻轻抚摸着温润的白玉,勾起唇角温柔地回答着她。


    “这是我妻子送给我的,是我们的女儿三岁多的时候,她跑去了寺庙里找大师求来的,能保平安,一套三件,我女儿也有,我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块。”


    提起家人的时候,盛明远的眼底都闪着光。


    尚蓉没有再回话。


    这些年,盛明远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这块玉佩,攥着它发会儿呆,明显就是深爱着他的那些家人,哪怕过了十几年,这份爱也从未消散分毫。


    她好羡慕。


    如果被他记挂在心上的人是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