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沐垣的愤怒，沐坤深深呼吸一口气，沉声：“父皇，赵羽前往沿海清扫倭寇，若是一切顺利还好，可若是稍有不顺...”


    “沿海之地，已接近糜烂，只勉强维持着平稳。”


    顿了顿，沐坤面容变得难看：“去岁辽东溃败，今岁，赤岭河之地大灾，灾民无数，乱民无尽，甚至已经影响了附近数州...”


    “今岁因为加税的缘故，各地百姓毫无积蓄，难以抵挡任何灾难。”


    “一旦赵羽失利...一旦沿海之地再出任何变故导致彻底糜烂，一旦契丹顺势南下，儿臣...儿臣实在无法想象届时的处境。”


    “在儿臣看来，不若暂时先苦一苦沿海的百姓，暂时尽可能维持我大虞的稳定，此时的稳定，胜过一切。”


    言语落，沐坤带着迷茫和一缕颤抖低下头。


    垂下头后，眼眸却极其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


    沐垣当即怒喝：“你是在质疑如今父皇治下的河清海晏？”


    二皇子沐堪也是愤怒：“老三，你什么意思？你刚才的意思，是指如今民不聊生？你安的什么心！”


    沐堪瞬间抬头，憋屈：“我没那么说。”


    二皇子沐堪更加愤怒：“没那么说？你分明就是在骂父皇！”


    “我没有...”沐坤越发憋屈。


    沐堪冷笑：“那你说百姓不能抵挡任何灾难是什么意思？是你认为朝廷诸位公卿对加税计算的幅度有差错？”


    许是被逼急了，沐坤忍不住低吼：“那么多的贪官，二皇兄你真不知道？”


    “你说什么？”沐堪瞪大眼睛。


    虞帝又变得愤怒：“够了！”


    二三皇子下意识垂头。


    虞帝更加愤怒：“朕让你们来，是让你们提看法，不是让你们吵架！都给朕下去，闭门思过！”


    “谨遵父皇之令。”二三皇子面容一震，只能低下头离开。


    虞帝看着退走的三皇子，不着痕迹点头。


    果然啊，他这三个野心勃勃的儿子里，也只有老三没有城府，且看得清真相...再培养一番，以后将会是他最适合的继承人。


    只可惜，老三做事一板一眼的，而且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这毫无城府的德性，这让他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恨铁不成钢。


    这念头闪过，虞帝又决定，再压一压老二老三....最近，就先多偏爱老七一番。


    这老七虽然有孝心，可惜傻了点，看事不如老三也就罢了，城府竟然还和老三差不多...这天下，日后不管交给老二还是老三，都不能给老七。


    以老七的德性，真让老七继位，帝王的威严恐怕就保不住了...老七日后当一个闲散亲王逍遥一生也就是了。


    嗯，明天再下旨斥责老二老三两声，省得不省心的朝臣自认为看到了信号，他这把老骨头已经不想再和群臣斗智斗勇了。


    心念间，虞帝露出笑意：“老七啊。”


    “父皇。”沐垣忍不住一喜。


    老二老三都被赶走了，只有他被留下了。


    虞帝露出一抹担忧：“老三的看法虽然有失偏颇，但是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旦沿海之地也糜烂生乱，恐怕是要出大事啊。”


    沐垣下意识就急声：“父皇，三皇兄说的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是赵羽不同...”


    “他在新安县的时候，亲自浴血冲杀大破乱民，在霖县的时候，也是亲自带阵杀敌，是真正的将门虎子。”


    “区区倭寇，不管到底是不是倭寇，儿臣相信他，定然能以雷霆之势肃清。”


    言语到最后，满脸都是对赵羽的信心。


    虞帝面容变得无悲无喜：“万一呢？”


    “这...”沐垣愣了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虞帝越发的无悲无喜：“若是他未曾清扫倭寇，反而令沿海彻底糜烂，你若坐上帝位，你待如何解决？”


    若是旁人，沐垣指定将赵羽拿出来治罪。


    但那是赵羽...


    沐垣忙声道：“儿臣立即下令赈灾...”


    关于赈灾经过，说得是头头是道。


    虞帝尽可能扯出一抹笑意：“不错，下去吧。”


    “儿臣告退。”沐垣带着欢喜离开。


    待到沐垣走远，虞帝的脸瞬间冷下来。


    沐全忠本能的跪在地面：“陛下息怒。”


    虞帝落座，话音冰寒：“传祁虹。”


    沐全忠点了点头，慌忙跑了出去。


    出去后能瞧见，沐垣依旧欢喜...沐全忠忍不住露出一抹沉重。


    或许七皇子自己都没发现，七皇子对赵羽，太过偏爱了。


    无缘无故的，不应该有偏爱。


    表面沐全忠却没有露出任何异常，只是吩咐小太监：“通知祁虹，立刻进宫。”


    小太监急忙离开。


    又有小太监靠近：“老祖宗，户部尚书带着两位侍郎到了。”


    沐全忠思考一会儿，压低声音：“让他们去朝露殿先休息。”


    那小太监急忙离开。


    沐全忠也回了宫殿。


    很是小声：“陛下，户部尚书到了，奴婢想着，尚书他老人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就私自让他们去朝露殿先休息休息，还请陛下降罪。”


    “无妨。”虞帝闭上眼。


    沐全忠也默默守在一侧。


    不知多久后。


    有小太监进入宫殿。


    沐全忠踮着脚靠近。


    侧耳倾听一会儿，回到虞帝身旁，低语：“陛下，祁虹到了。”


    “宣。”虞帝瞬间睁眼，声音很冷。


    祁虹进了紫薇殿，下意识跪在地面：“臣祁虹，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年。”


    他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还能第二次见到无上的陛下。


    “平身。”虞帝平淡的声音响起。


    “谢陛下隆恩。”


    祁虹很老实的起身。


    虞帝似乎随口：“祁虹，朕听闻，你和赵羽是好朋友？”


    本就有些紧张的祁虹，心绪瞬间一颤。


    很多人都可以和赵羽做朋友，唯独龙禁卫不行。


    下意识就要反驳，却又被祁虹忍住...不，不能否认。


    他和赵羽在新安县的时候曾经一起浴血奋战！


    承认？


    更不行？


    电光石火间，祁虹迟疑：“陛下，微臣和赵羽之间的关系，微臣...微臣也不知应如何说。”


    “哦？”虞帝似乎很意外。


    祁虹越发老实：“启禀陛下，臣于新安县的时候，曾和赵羽浴血奋战乱民，说起来，算是生死之交。”


    “也因此，臣在到帝都后，曾经还递了帖子拜访。”


    说完，祁虹又变得无奈：“只是拜访后，臣才得知，赵羽已经不是白身，而是入了京营，而臣又是龙禁卫...”


    “不敢欺瞒陛下，臣身为龙禁卫，着实不适合和赵羽相交，故而，自那以后，臣就再未曾靠近赵府半步。”


    他也没说谎，除了那一次拜访，他是真没去过赵府。


    一切都有据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