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么多酒
作品:《神明报废说明书》 却不料,许来迟极为自然地就跟上来,也要进里屋。
“你干嘛?”
许来迟看谢春风警觉的样子,感觉像他之前在青阳殿养的小猫,轻笑:“没地方住,借宿一晚。”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掌柜的。”
谢春风还是拒绝:“这里不是客栈,不能留宿,你走。”
他似乎想把许来迟推出去,但最终也只是抬手指了指门口,示意人走。
可是许来迟根本不管还要往里去:“不住,我在椅子上坐着就行。”
谢春风还是不让:“你在,我睡不着。”
此话一出,空气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神是不用睡觉的,即便现在已经神格破碎的谢春风也不用。
只是他曾是总与人修成的仙在一起,仙都还有人的习惯,会在夜间睡觉,他便也睡。但是神的睡,就是神识进内,总是游在过去。
即便现在神识不全,谢春风也绝对不会存在“睡不着”的情况。
所以这句话荒唐极了,也伤人极了。
好一会,许来迟才轻轻咳了一声:“那我不进........”
却被谢春风打断:“你进来吧。”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进了里间。
那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坐着等你。
这是许来迟本来想说的。
现下他垂眸笑了笑,便从善如流地一起进去了。
谢春风立刻上床和衣而卧,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神识入内了。
许来迟站在床边,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好一会。才坐到桌边,扶额闭眼。
无人知晓的柜台上木槿枯枝,一点点吸收了那几点“金血”,整棵都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大抵是因为被不速之客扰了心神,因神识破碎而几乎不会梦到过去的谢春风,破天荒地梦到了他刚成神也就是第一次遇到许来迟的过往。
那是一个初夏,阳光软而弹,普通而明朗的一天。
不知名的山上,一株木槿正含着苞,似乎正努力吸收阳光雨露,期许一展风采。
但这是凡人眼中的美。
在神祗的眼里,便能见到万千天地灵气都不断涌向那木槿树,那是要成神的征兆。
然而突然天地一暗,暴雨倾泄,一道闪电直直劈向那树,电光火石,亮白一片。
刚成神的谢春风是被指尖的酥痒惊醒的。
他睁开眼时,一片焦黑的木槿花瓣正从睫毛上滑落,细碎的灰烬沾在鼻尖,闻起来像被雷火燎过的松枝。
身下的泥土还泛着余温,远处山崖裂开狰狞的豁口,可四周却奇迹地开满了花——紫鸢从焦土里钻出,蔷薇攀着断木绽放,仿佛天地被劈碎后又仓促缝补,针脚潦草却温柔。
他举起手对着有些西斜的太阳晃了晃,新生的皮肤透出淡青色光晕,腕间浮着一圈木槿纹。隐隐金光闪烁。
他刚成型身体便是七八岁孩童的样子。
心智也不大成熟,如孩童般对世界充满好奇,只是天生又有些神的沉静。
这就使得他有些轻快地却安静地在山间走,四处看着,漆黑的眼眸湿漉的,沾满澄澈。
溪涧忽然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
谢春风赤足踩上高高的老树根,望见个执伞人立在断瀑前。那人玄色衣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霜白中衣上绣的流云纹。
最奇的是那人手中的伞。
伞面绘的山水竟在流动:孤舟顺着河道漂移,船头老叟的钓竿忽而挂上半尾银鱼。
谢春风惊奇地瞪大眼睛,却没有出声。
满山鸦雀竟无一只啼鸣,连风绕到那人身侧都变得轻缓。执伞人转身时,谢春风腕间木槿纹突然灼烫,惊得他一不小心就从树根上跌下。
执伞人像是被惊扰了。抬了抬伞沿,露出被阴影切割的下颌和笑成好看弧度的唇:"你就是新成的神吧,我是来接你的。"
语调温柔,如春风携阳光。
谢春风却怔怔望着他脚下蔓延的霜纹,那些冰晶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所到之处,那些被雷击到的痕迹都消失了 。
他刚要开口,鼻尖突然飘来甜腥味——不知何时,自己指尖开出了朵重瓣木槿,花蕊里凝着墨色露珠。
“来,”那人踏着虚空极快地就到了谢春风近前,那没执伞的手握上谢春风的手:“别怕,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呆在青阳山好不好?”
谢春风手上的墨色露珠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晶莹剔透的露水。散发着清晨混着花香的味道。
初来世间的谢春风莫名觉得心安,很快就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那人低笑,那眉眼唇角都弯弯的,特别好看:“那好,抓紧咯。”
说着,那人将霜刃伞尖轻点水面,他们便飞将起来。
“先取个名字吧,嗯……”
那人一边带着他飞一边沉思起来:“就叫谢春风吧。”
“谢…春…风…”谢春风喃喃,彼时他还不会写字,也不知道春风为何意,只是懵懂。
但就是从此,谢春风就叫了谢春风。
从此,谢春风就成了天界主掌刑罚、据说十分冷酷凶煞的青阳使的唯一徒弟,青阳山上的院落也终于有了新成员。
幼年体谢春风体质不佳,住在极高的青阳殿总觉得冷,师尊便给他用桃木雕了一个小花猫,用法力点化活了。
小小的谢春风抱着暖暖的小小的猫,也暖暖的了,又有师尊日常给他渡灵力,他便可以欢快地在青阳山到处玩耍了。
山上风景很美,漫山是桃林,如同粉雾,地上的绿植也软绒绒的。
后来这些桃花里面也间插了木槿,恰到好处,像是宣告谢春风的加入。
一年四季,皆不开败。
前面几年,谢春风因为体质较弱不被允许下山,日常生活除了带着小猫在山上到处打滚,玩些过家家之类的游戏,其余时间便是师尊陪着在书房看书练字学习。
青阳使应当可以称得上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总是循循善诱又耐心的。
某一日,他们学到了仙和神的区别。
“神就是天地灵气附着世间生灵幻化,而仙就是人修固天地灵气而成……小槿,不要皱眉。”
师尊用指尖轻轻一敲谢春风的眉心,提醒道。
谢春风于是发出疑惑:“师父,人不也是生灵吗,取得灵力为何不是神而是仙呢?”
青阳使揉平了那块眉心便收回手,指尖凝出一缕灵气,任其如流萤般散入虚空:"修仙者纳天地灵气入体,经周天运转化为灵力,如同将活水贮于陶瓮——"
空中灵气忽而凝成两幅虚影:左为人修丹田,金液般灵力在经络间自成循环;右为神祇法相,磅礴灵气如星河穿身而过,不留片缕。
"仙以功法固摄灵气,可以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师尊弹指震碎虚影,"神道与万物共鸣,施术时灵气过而不留。”
谢春风沉思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原是如此。”
他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有些逗弯了青阳使眉眼。
“昔年月坤仙尊飞升后,”谢春风若有所思地翻书念到:“又其洞府千里赤地百年不愈,便是灵力固化之祸。”他顿了顿,又抬眼问道:“师父,仙是不是不好啊?”
青阳使笑眯眯地又凝出人间渔夫破江而行的景致: “小槿看这渔翁借舟渡江,可有觉的他盗了天地造化?”
谢春风此时已经看了许多人间话本故事,已经对人间世事有所熟悉:“他分明在风浪里讨生计......”
师尊接着道:“修仙亦是借势。修士如借火取暖的旅人,薪柴如若不尽如江河........”
“仙就没有错。”谢春风在引导下接着说道。
青阳使笑着点点头:“嗯,说得对。”
谢春风又沉思了一会,冷不丁问:“那师父没有名字吗?师父也有师父取名字吗?”
“嗯?”话题转的有些快,青阳使一时没发应过来:“我没有师父,倒确实还没有名字。”
名字这个东西,对无父无母的,独身一人的神来说,确实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而且,神其实是没有成长过程的,谢春风这种因为成神时被雷劈了的是意外。
他给谢春风取名既是把他当小孩了,也是因为谢春风还没有封神号,不取名字不好称呼。
“那师父也姓谢?”幼年体谢春风歪着脑袋建议。
人间儿随父母姓,青阳使想:这孩子是把我当爹了!
但是外表只有二十出头的千百岁青年神——青阳使不想当爹,所以他拒绝道:“不姓谢。”
然后他看谢春风坚持地看着他,便想现取一个名姓,恰巧这时微风吹进,翻开了那本谢春风十分爱看的人间话本。
最顶上是一句“怎奈天不许归期。”
最底下又有一句:“愿烬燃青山等春归。”
青阳使便当机立断取了其中几个字:“我名许烬归。”
从此,天界掌刑的,传言极为高冷肃杀的,素不与人交的青阳使也有了名字。
虽然很是瞎取,但也无所谓,知道且会叫这个名字的只有他的徒弟一人。
是的,那时的青阳使叫许烬归,“许来迟”这个名姓是谢春风被罚百年后醒来后才从人间关于神界的话本里得知的。
那时,谢春风只是把青阳使当成宛如兄长的师父。
不当成父亲的原因,是因为师尊样貌实在年轻貌美,青丝黛眉,眸中似总有波纹流转,又总笑着,声音清列和煦,实在难以让看上去**岁的谢春风当成爹。
兴许就是这样一个当成兄长的开始,最后才导致那些不该的情愫产生。
这一觉谢春风“睡”的很沉,醒来时已是辰时二刻。
许来迟早就不在房中。
谢春风寻出来,才在马厩见到了人。
许来迟袖口沾着草屑,正往食槽添新料。
黑马的鬃毛被梳得油亮,见谢春风走近,亲昵地蹭了蹭他掌心——这是三年前从西南荒山捡回的瘦马,如今养得膘肥体壮。
“先去潮音洞,青崖就困在那里。”许来迟将缰绳递来,绳结处缠着木槿丝,"骑马比御剑少耗三分灵力。"
谢春风接了缰绳,盯着那抹暗红:“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马?”
许来迟笑着点点鼻子:“臭味。”然后又说:“走吧,早去早些把青崖救出来。”
谢春风也也不再打岔,传音小二:“店内三万六千五百坛酒,看顾好,少一坛也不行。”
然后翻身上马。
“这店里这么多酒,卖吗?”许来迟觉得有些好笑。
谢春风却只是说:“快走,不是很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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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这么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