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母，您别恼了，气大伤身。他们沈家人多行不义，自招祸灾，如今都已经得到了报应，不必再脏了您的手了。”


    沈棠雪软声安慰道。


    太后越发自责了，“当年事发突然，很多事都凑到一块儿去，等哀家回过神来……没想到，汀州那孩子竟还有血脉在世。这些年哀家应该多派些人找的。”


    “曾祖母，您不必内疚，很多事情都不是人为能控制的。说到底，是天意弄人，不怪您的。”沈棠雪眼中含泪，表现得格外的善解人意。


    太后闻言哼了一声，“说什么天意弄人，分明是有人趁机作乱！要不是上次除夕宫宴你进宫，哀家越看你越觉得眼熟，顺着线索查了查，还真不知道你母亲还有你这么个孩子。”


    说着，太后便将当年惠安郡主病逝之后，郡马彭佳带了一对母子占据王府、如今俨然是主人家的事情简单与她说了。


    “汀州当年堂堂一个县主，是我们皇家的金枝玉叶，天娇之女，竟沦落到要嫁给一个小小商户，可如今王府里还住着一批蛀虫呢！”


    沈棠雪咬了咬下唇，“这些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母亲早已过世多年，什么尊贵的身份，于她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那可不成，汀州没了，你还活着呢。岐山王府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落在那些外人手中。”


    太后说着，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吧，先帝允诺过，你外祖母的孩子可以袭爵，到你这儿也是一样的。”


    沈棠雪愣了愣，“您的意思是说不是我有了孩子也可以继承王府？”


    “那是自然，你们这一脉可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


    沈棠雪下意识抚摸着小腹，太后脸上一喜，“你这孩子……你这是……”


    “嗯。”沈棠雪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只是因为月份还浅，便没有对外说。”


    “难怪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出门在外，吃食这些进肚子里的东西小心一些是对的。”太后对她谨慎的越发赞赏。


    随后便吩咐姚春盈，重新去准备一些吃食过来。


    ……


    沈棠雪扶着太后的手从内殿走出时，园中的赏花宴已近尾声。


    正在点茶的贵女们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瞟向主位方向——太后竟与那位年初才册封的民间县主一同出现，还如此亲密！


    闻书忍不住轻声地“呀”了一句，惊疑地看着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见状，夹起点心正往嘴里送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样子，太后已经知道棠雪丫头是元华县主的女儿了。


    除夕宫宴时，她就猜测太后定会对她那张脸有所印象，否则之后上元节也不会特意点了棠雪的名。


    这倒是省了她再费一番力气解释。


    魏德妃和苏丽妃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魏德妃轻摇宫扇，低声像是自言自语的事道：“太后娘娘今日倒是好兴致，竟与个小辈聊了这许久。”


    其实她的声音苏丽妃是能听见的。


    后者闻言抿嘴一笑：“姐姐是没瞧见么？太后看那河晏县主的眼神，慈爱得紧呢。倒像是……”看自家小辈似的。


    她话未说完，但德妃已然会意。


    要不是这位平民县主早已嫁给了靖安侯府的世子，他们都要以为这是太后想给哪位皇子挑的人呢。


    可惜了。


    他们一直如此认为。


    二皇子坐在席间，手中饮水的杯子捏得死紧。


    太后看中的怎么会是这么个嫁了人的商户之女？若是换个未婚的世家贵女，他便能趁机纳为侧妃了！


    这种女子，就算得了太后青眼，于他的大业又有何用？


    他盯着坐在太后身侧的沈棠雪，又浅浅扫过众多贵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这么多世家贵女竟还不如一个嫁了人的商户之女，真是废物。


    五皇子倒是没受这些影响，兴高采烈地朝沈棠雪挥手：“县主姐姐！”


    他这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沈棠雪微微颔首回应，唇角带着得体的笑意，“五殿下好。”


    听见熟悉的声音，坐在最末席的章五姑娘伸长脖子，只能看见苏丽妃身边那个正在挥手的，模糊的华服身影。


    她总觉得那身影很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而坐在前排的苏七小姐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眼底涌起冷冽的妒恨。


    这个沈棠雪不过是个商户出身的妇人，能嫁到靖安侯府做了世子夫人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又因为侯府的庇荫，还封了个劳什子县主，别人能走到她这一步，就该满足了，凭什么还勾三搭四的！


    得太后青眼不够，连五皇子都对她这么特殊？！


    之前表弟还化名去他们侯府的粥棚上帮忙，难不成真是看上这个嫁了人的商户之女了？！


    苏七小姐越想越气，手上用力过了头，点茶的茶筅“啪”一下应声断裂。


    不过，这点小小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众人都沉浸在这位静安侯府世子夫人和太后如此亲热的氛围之中，并且都在联想着，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太后如此青睐。


    太后倾身问她：“你还认识老五这孩子？”


    “算是认识，”沈棠雪轻声解释，“去岁腊月里大雪不停，各府都在搭粥棚施粥时，五殿下曾化名苏凌去帮过忙。”


    “孙女儿当时只觉得他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皆有贵气，想着他应是某个世家高门的子弟，结果之后在除夕宫宴上见到，询问了世子才得知，当日的苏凌便是五皇子殿下。”


    “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缘分。”太后有些意外。


    “当时这孩子天天往外跑，不见人影，哀家还以为他是瞧上那家的姑娘，献殷勤去了。没想到是在你家的粥棚上帮忙？”


    顿了顿，太后又半开玩笑地说着，“平日里他都没对哀家这么殷勤过，老实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收买的他？”


    太后是带着玩笑说的，沈棠雪却不能不好好地应答。


    她歪着脑袋略微思考了片刻，故作正经地道，“兴许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每日都是吃的粥棚里熬的白粥和馒头，五殿下不曾吃过这样的粗茶淡饭，所以格外新鲜？”


    太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这还真是她这大孙子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以后他可不能唤你姐姐了。”太后又笑道，“按辈分来说，你还得唤他一声舅舅。”


    沈棠雪：“……”瞬间降辈。


    太后被她错愕的表情逗得哈哈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