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衣听完沉吟良久，“此事，爹娘他们应该是知道的。与先太子定亲的事情并非小事，哪怕是个玩笑，爹也是会有所耳闻的。”


    毕竟那个时候，他和先太子那般要好。


    沈棠雪却摇摇头道，“不着急，我也想试试自己找找看，说不定不用借助父亲母亲他们，我也能找到答案呢？”


    江淮衣哭笑不得，“好。”


    既然这是她的想法，那便由着她。


    他也猜测，她这么做兴许有自己的理由，只是眼下还不方便对他说。


    ……


    晨光温和，沈棠雪端坐妆台前，任由阿诺为她梳妆。


    镜中的女子云鬓花颜，簪一支赤金点翠的金步摇，身着水蓝色的缕金蝶穿恋花百迭裙。


    外罩层层叠叠的穿着好几层，最外头罩了一件杏色的全缘边褙子，通身气度不凡，低调奢华。


    “我们家少夫人是越来越好看了，这般打扮走出门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自愧不如了。”阿诺对着她赞不绝口。


    沈棠雪淡淡笑道，“今日的事情很重要，自然要隆重一些。”


    阿诺知道她今日与应娘约见，之前缺王子，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如今再见应娘，少夫人很快就能把身世之谜补全了，态度自然慎之又慎。


    听琴默默为她系上香囊，低声道：“奴婢已经检查过栖云阁周边的布置，听松也安排了暗卫。少夫人尽管放心。”


    近日来，越发的不太平，加上少夫人有了身孕，她们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辰时三刻，侯府的马车准时停在栖云阁前。


    瓦子白日里就有不少人，但架不住此处小院僻静，闹中取静。


    赵掌柜早已候在门口，见沈棠雪下车，连忙躬身相迎：“大姑娘里面请。”


    沈棠雪微微颔首，扶着阿诺的手缓步上楼。


    桂花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听松则留在院子里，与外面几个扮作普通人的护卫暗中警戒。


    雅间内没有焚香，只因如今沈棠雪身体的特殊性，生怕稍有不慎，所以干脆不要了。


    临窗的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果子茶点，看着就喜人。


    沈棠雪刚落座，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她寻声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却叫她眼前一亮。


    应娘今日也特意打扮过，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金菊纹的缎面通领长褙子，里面也是时兴的叠穿，发间簪了金钗，脸上也施了粉黛。


    比平日里那般粗布素衣的模样，简直有如天壤之别，令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那个应娘。


    应娘见到沈棠雪这般盛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一笑：“大姑娘今日这般隆重，倒让应娘受宠若惊了。”


    沈棠雪起身相迎，步摇轻晃：“应娘说笑了，你不也收拾得如此妥帖么？我才要说，当真是开了眼了。”


    桂花忙唤了一声姑姑，应娘也颔首笑了笑。


    随后，二人分宾主落座。


    阿诺和桂花侍立在一旁。


    赵掌柜的亲自奉上今年新采摘的雨前龙井。


    “大姑娘可知，我为何偏要约在这栖云阁小院相见？”应娘缓缓开口。


    沈棠雪执银箸咬了口茶点，目光扫过热闹的瓦子，随即落到了另一侧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不知。但栖云阁之前向来号称天下无不知之事，应是与此有关吧？”


    沈棠雪只是随口一说，应娘却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大姑娘聪慧，什么都瞒不住你。“应娘说着，又颇为感慨地道，“也许大姑娘知道这栖云阁的名头，但你定不知道栖云阁是从何而来的。”


    沈棠雪：“愿闻其详。”


    应娘嘴角微微一弯，招手让桂花上前。


    “说起来，这栖云阁最早便是桂花的父亲创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通达四海，‘天下无不知之事’，而是为了洗冤。”


    “洗冤？”这两个字对沈棠雪造成了不小的冲突，“难不成……”


    “是啊，大姑娘再来猜猜，桂花为何唤我姑姑？”


    沈棠雪顿了下，“唤姑姑，自然是因为亲缘关系。”


    应娘愣了几息，才重重地点头，随即又问道：“大姑娘可知道，十七年前因军饷被劫案，被抄家的官员？”


    沈棠雪点点头，“我记得，因为军饷被劫，户部首当其冲，从尚书到侍郎，抄家的就有几家；”


    “刑部和大理寺以及京兆府也因办案不利，被抄家的也不在少数。而兵部也有护银不利的罪名，也斩了个侍郎。”


    应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出事之后，户部尚书裴继礼被问罪，包含了他自己和他的一妻两妾，以及三儿两女，还有九个孙辈。……”


    “满门大大小小共计十八口人，除了一个云游在外不知所踪的大公子，其他人全都送了命。”


    沈棠雪缓缓攥紧了帕子。


    裴家么？那个传承百年的裴家么？


    “敢问，前户部尚书裴继礼，与如今在朝中枝繁叶茂的裴家，有何关系？”应娘闻言冷笑了一声，“裴继礼原是裴家大房，出事之后，裴家，第一时间便将裴继礼一房逐出家谱，撇清干系。”


    顿了顿，她又说道，“若按照亲缘关系来说，如今与江世子私交甚好的那位裴家郎君裴云舟，还要管裴继礼叫一声二爷爷。”


    她的亲生父亲，果然是裴家人。


    沈棠雪心跳加速，掌心里也渐渐被汗水打湿了。


    “大姑娘既已见过晋阳王，想必已经知晓了许多往事。今日，我便将余下的真相都告诉你。”


    她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心酸与感慨。


    她取出一枚莹润的羊脂玉牌，上面分正反两面，正面刻着：筚路蓝缕，玉汝于成；反面，则简单地刻了一个珩字：


    “你的父亲，并非沈复。你真正的父亲，便是当年因军饷被劫案而满门抄斩的户部尚书裴继礼，唯一的嫡子——裴珩。”


    裴珩。


    沈棠雪接过玉佩，指尖微微发颤。


    虽然跨越了十几年，已然物是人非，但关于这位才子之名，依旧有人传说。


    据说，当年这位尚书之子，三岁能成诗，八岁能做赋，惊才绝艳，满腹经纶，堪称一代绝顶天骄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