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菌03
作品:《黑色火焰》 结晶碎片在锦云掌心彻底融化的瞬间,六叔公枯瘦的手指突然钳住他的手腕。老人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祭典用的朱砂,在锦云皮肤上刮出几道淡红色的痕迹。
"你们看见了吗?啊?"六叔公的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亮得吓人,像是两枚被菌丝穿透的黑石子,"菌神显圣了!三十年...不,五十年没出现过的神迹!"他的唾沫星子溅在锦云脸上,带着浓重的烟叶和某种发酵菌类的酸腐味。
锦绣下意识后退半步,相机镜头盖咔嗒一声合上。这声音似乎惊醒了老人,他松开锦云,转身对着祠堂方向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渗出血丝。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纹蔓延,形状竟隐约像菌丝网络。
"得再祭一次...今晚就祭!"六叔公爬起来时,膝盖上沾满泥土和碎草屑。他神经质地搓着手指,那些草屑混合着血水,在他指间碾成诡异的墨绿色糊状物。"要新鲜的松木火把...要黑山羊的血...要..."他突然盯住蹦蹦背包侧袋露出的不锈钢水壶,壶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对!还要镜面!能照见云影的镜面!"
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李大爷带着几个青壮年匆匆跑来,手里还提着捆扎到一半的草药束。"老六!祠堂的祖宗牌位...牌位自己在震!"他喘着粗气喊道,却在看到六叔公脸上的血痕时突然噤声。
六叔公发出一种介于笑声和呜咽之间的声音,转身就往祠堂方向狂奔。他的祭袍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菌丛,惊起一群带着荧光绿斑点的飞蛾。那些蛾子翅膀上的斑纹,像极了缩小版的天空异象。
"我们..."蹦蹦的嗓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锦云的袖口,"还按原计划去鬼见愁吗?"
锦云望向天空。看似正常的云层深处,似乎仍有极淡的金色丝线在游动。方才融化的"云之碎片"在他裤袋里留下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湿痕,此刻正隐隐发烫。
"先在村里看看。"他压低声音,"六叔公的状态不对劲,那个''再祭一次''恐怕..."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诵经声打断。祠堂方向涌出一队穿白衣的妇人,她们头顶的竹盘里盛着还在蠕动的活菌——那些菌子根部缠绕着新鲜肉屑,在阳光下渗出粉红色的黏液。为首的妇人眼神空洞,反复吟唱着变调的祭词:"菌丝连天地...孢子渡亡魂..."
锦绣的镜头悄悄对准她们,却发现取景框里的画面蒙着一层诡异的雾状光晕。她猛地抬头,用肉眼确认——那些妇人走过的石板路上,正浮现出半透明的菌丝状纹路,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李大爷的儿子阿哲不知从哪钻出来,往锦云手里塞了个粗布包。打开后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缠成三角形,边缘还沾着几粒疑似朱砂的红色结晶。"戴着,"少年脸色惨白,"傍晚别看西边的天...千万别看。"
村中央的老槐树上,昨夜系的红布条突然自燃。没有火苗,只有一缕靛蓝色的烟,笔直地升向曾经出现云涡的天空。树下聚集的野狗同时仰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六叔公的狂笑从祠堂方向传来,混合着铜锣与某种黏腻的、像是无数菌盖摩擦的窸窣声。整个村庄的空气开始变得稠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孢子般的颗粒感。
锦云摸了摸发烫的裤袋,湿痕已经蔓延成手掌大小。布料下的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穿透棉线,扎进他的血肉里生根。
傍晚的炊烟还未散尽,西边天空突然渗出血丝般的霞光。锦云正检查裤袋里那块灼热的湿痕——它已经扩散成巴掌大的菌斑状印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你们听!"锦绣猛地按住正在充电的相机。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混着某种黏腻的、像湿木头断裂的声响。
三人冲出门时,整个村庄正在菌丝中窒息。
祠堂前的空地上,六叔公主持的祭祀已成噩梦。那面被立起的青铜镜映出西天红霞,镜面却诡异地浮动着上午出现的羽毛状云纹。祭坛上的黑山羊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处钻出密密麻麻的黄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手腕粗细的"触须"。而最恐怖的,是跪在镜前的六叔公——他的后背隆起数个鼓包,祭袍被撑裂,露出下面黄黑相间的菌伞状增生体,像一群毒蘑菇正从他脊椎里破体而出。
"眼镜蛇菌......"蹦蹦的嗓音劈裂成气音。
仿佛回应这个称呼,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村口老槐树下的泥土炸开,一条水桶粗的"巨蟒"破土而出——那根本不是动物,而是由无数纠缠的蛇菌菌丝组成的恐怖聚合体!它表面布满眼镜蛇鳞片般的环状纹路,顶端没有头颅,而是三朵撑开的巨型菌伞,每朵直径都超过一米,内层菌褶鲜红如生肉,正喷吐着雾状孢子。
"跑!"锦云拽起两人就往反方向冲。身后传来陶瓷碎裂般的脆响——青铜镜炸开了,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扭曲天空。
巷道里弥漫着甜腻的腐香。几个村民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他们的眼白已经变成菌丝的淡黄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牙龈上萌发的白色菌苗。
"这边!"锦绣踹开一扇柴房门。三人跌入昏暗的室内,透过窗棂看见更多被感染的村民正从四面八方聚集。他们的关节以反人类的角度弯曲,像被无形菌丝操控的木偶,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那是呼吸道内壁生长菌丝的声音。
阿哲给的铜钱突然在锦云掌心发烫。他低头看去,锈迹剥落的铜面浮现出细小的菌纹,而那颗疑似朱砂的红晶正在融化,渗入他的皮肤。
"你们看外面......"蹦拼命捂住自己的嘴。透过门缝,他们看见蛇菌主体正从地底完全钻出——那不是一条,而是一丛!七八条菌丝巨蟒彼此缠绕,每条的"头部"都盛开着不同形态的菌伞:有的边缘裂成触须状,有的布满眼球状的疣突,最中央那朵甚至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依稀是......王大胆被吞噬前的表情!
屋顶突然传来菌丝爬行的沙沙声。一根试探性的黄色菌丝从茅草缝隙垂下,像毒蛇般昂起"头",菌丝顶端裂开十字形口器。
"后窗!现在!"锦云抄起燃烧的柴火棍捅向菌丝。伴随着刺耳的嘶鸣(菌丝居然能发声!),整段菌丝在火焰中蜷曲成碳化的螺旋状。
三人翻出窗户的瞬间,整间柴房被菌丝巨蟒拦腰绞碎。漫天飞扬的茅草中混着孢子粉,在夕阳下呈现出血雾般的色泽。锦绣的相机记录下这噩梦般的画面:每一片飘落的草叶上都爬满菌丝,像被赋予生命的白色血管。
他们沿着溪流狂奔,身后是潮水般涌动的感染人群。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突然栽倒,他们的皮肤像潮湿的宣纸一样破裂,爆出内部已经完全菌丝化的血肉——那些黄白色菌丝在空气中自动编织成网,形成新的路障。
"涉水!菌丝怕流动的水!"锦云想起李大爷说过的话。三人跳进齐腰深的溪流,冰冷的山泉瞬间浸透衣物。锦云裤袋里的菌斑接触水流,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飘起几缕带着腐香的青烟。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对岸时,溪底淤泥突然炸开。一朵尚未完全成熟的眼镜蛇菌从水底弹出,菌伞只有脸盆大,但喷出的孢子雾直接笼罩了蹦蹦的头部。她发出窒息的呛咳,鼻孔立刻渗出带着菌丝的粉色血沫。
锦云抄起溪底石块砸碎菌伞,黏滑的菌肉溅在脸上,像被强酸腐蚀般灼痛。他拽着意识模糊的蹦蹦爬上岩石,锦绣则从背包抽出登山绳——上午采购的物资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去鬼见愁!"锦绣咳着喊出这个地名。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此刻正发出荧光,证件照上的她嘴角诡异地浮现出菌丝纹路——孢子已经开始入侵。
远处,菌丝巨蟒群正在村庄中央纠缠成一座蠕动的高塔,顶端菌伞集体朝向月亮方向舒展。而更恐怖的是,那些被完全菌化的村民们,正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巨塔周围,他们的天灵盖齐齐裂开,从中抽出与蛇菌同频脉动的菌丝束......
锦云背起昏迷的蹦蹦,和锦绣冲向那条被荒草掩埋的小路。月光下,小路旁石头上正渗出某种荧光黏液,形成箭头般的指引——直指最危险的"鬼见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