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是水野县最好的村子，依山傍水，草木丰茂，若说就此安家，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天方才亮起，远远就看见升起的炊烟，村口有几个大娘坐在溪边的石板上洗衣裳拉家常。


    时候还早，街上没几个人，李铁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是把牛拴到牛圈里，好像多看一眼，都觉得刺眼。


    李铁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楚漫目送着李铁回屋，转头看向挨着墙吃草的老母牛，嘿嘿一笑：妈妈酱，我来辣！


    等楚漫吃饱喝足，开始昏昏欲睡，李家父子出了堂屋，来到院子树荫下乘凉。


    李父看向甩尾巴玩的小牛，叹了口气：“老二还是不吃草吗？老大的奶水也开始不够了。”


    李铁嫌弃道：“不吃饿着。”


    楚漫听见动静，悄悄竖起耳朵，听到李铁又重复一遍：“没奶吃就饿着，饿狠了就什么都吃。”


    楚漫不屑的“切”了声：老大的奶我可以当纯牛奶喝，要是吃草的话，我就成真畜牲了。垃圾铁蛋儿，那是不可能的！


    李铁无意间一撇，就看到楚漫贱兮兮的牛脸，一口气又提了上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回屋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铁小时候又没了娘，身上BUFF叠满，导致十三四岁的他异常早熟，九岁会做饭、十岁独自上山打柴，一直是村里学堂先生眼中的好学生，而现在的他却被家里小牛气的像个小老头。


    他来到床边，掀开破旧的床褥，从里面掏出一个被布包裹的长条，李铁打开一层层发黄的麻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只有半个手臂长的金属管状物。


    李父进来时就看到李铁出神地盯着手中的东西：“又在看你祖父的手铳？”


    李铁点点头，“爹，我长大要当将军！”


    李父，也就是李丰无奈地看着他：“老实呆着吧！你难道忘了你的……是怎么死的？”


    李铁皱眉道：“我没忘，我只是……”


    李丰打断他：“那就不要再提这些旧事，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迁到这里。”


    窗外的小牛犊偷听完墙角，晃晃悠悠的回到牛棚，叼着绳子熟练的往头上套，套到小牛角那里卡住了，它原地蹦了两下，套绳就稳稳当当地挂回脖子上。


    001鄙夷道：“偷听可耻！”


    楚漫无所谓：“那又怎样？我说呢，铁蛋儿那小子跟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原来有些来头。”


    一个人再怎么装，言行举止却很难改变，还是能暴露出一些东西的，通过这段时间相处，楚漫隐隐有些猜测，现在才得到证实。


    001说：“你不是不好奇这些东西一心度假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楚漫道：“我总得先了解了解度假的地方吧，可以详细的做个旅游攻略什么的……没想到听到了这那么重要的消息”，说着张嘴一口咬住小锁，生气地说：“为什么不一开始把这个世界的信息告诉我？”


    被牛咬住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001没有身体感觉不到，但并不妨碍它起一层心灵上的鸡皮疙瘩：“你快放开我！谁让你一开始就拒绝我？”


    楚漫吐出小铁锁：“行吧，我同意了。”


    001瞪圆不存在的眼睛，问：“同意什么？”


    楚漫：“你说的任务。所以请展开说一说我到底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001默了一秒，嚅嗫道：“不知道。”


    楚漫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说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该是疑问句的结尾，此处却用了陈述句。


    001丝毫没听出她的威胁，重复一遍：“我真的不知道。”


    楚漫又重新叼住它，：“那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001怒道：“你快放开我！我把我知道的信息告诉你。”


    “曾经我的同事和他的宿主到过这里做任务，但是过了任务期限很久都没有回来。我们穿越局有规定，时间一到，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得返回，不得延误。”


    “意识到他们可能遇上麻烦，我就马上上报，得到的反馈却是他们已经失联了，甚至连失联的时间都不确定。这个位面世界出现了很大的bug，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突然出现的防火墙几乎包围整个的世界，很多营救的系统进不去，而他们也生死未卜。”


    “上面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危险评估检测根本不到位，局里涉及的相关人员都受到很大处分。为了抢到更多时间，局里所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劈开一道缝隙，我就是这样钻进来的。所以这里一切情况都是未知的。”


    所以我是被你捉来的倒霉蛋？


    楚漫内心凉薄“呵呵”，面色却不显，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铁蛋儿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话题跳转太快，001反应了一下，“据我观察是这个世界刚刚流行的兵器。”


    楚漫又问：“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001：“找人，找到我的同事。”


    楚漫“呵呵脸”：“这你得去找有勇有谋的大英雄，我只是个弱小可怜无辜的人民群众。更何况现在只是个牛宝宝，身高还没铁蛋儿一半高，你这不纯属扯淡？”


    001无奈的说：“这确实是我要拜托你的事了，我想找到我同事他们。先前给你提的条件不变，你认为呢？”


    楚漫没想到001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诧异，她考虑了一会儿，找个人而已，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以她多年老书虫的经验，只要能规避掉各种麻烦风险事件，那么问题就不会太大。


    “好，我同意了。”


    之后几天李铁又执着的试了几次，经楚漫顽强抵抗，终于让他死心。


    今天中午吃完饭不久，李铁家的门被敲的框框响，李二宝的大嗓子透过门缝传来：“李铁！快开门！俺有个好法子能治你那头牛不吃草！”


    楚漫迷瞪瞪醒来：什么？我吗？


    李铁皱眉出来给他开门：“听到了，别吵！”


    李二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走走走，把你家老二牵出来，跟俺去个地方。”


    李二宝手太黑，和李铁的小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他抓了一把李铁还不够，径直走向牛圈抓楚漫。


    楚漫被吓的后退几步：你别过来！铁蛋儿家的牛圈都比你的手指头干净！


    的确如此，幸好李家父子注重卫生，她住的地方隔三差五就要打扫一次，不然早待不下去了。


    李铁走上前阻止他：“我来吧，它怕生。”


    两人一牛走到街上，竟也不算出挑，有好几个壮汉拖猪带羊往一个方向赶，几个女人提着鸡鸭鹅也一并走。


    一个牵着老牛的老汉路过看了他们一眼：“你家牛太小了，还能在养几年。”


    李二宝冲他摆摆手：“俺们就是去凑个热闹，不干什么。”


    李铁也意识到什么，脸色怪异的看向李二宝：“你……要去那里？”


    李二宝咧嘴一笑：“先生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让老二见见世面，害怕了，说不定就听话了。”


    那里是哪里？


    楚漫好奇地哞哞叫唤。


    可惜没人搭理她，她不禁加快速度，四条小短腿憨态可掬，在外人看来活泼可爱。


    李铁一言难尽地看着跳到前面小牛犊：古人云诚不欺我，果然不怕虎。


    地方越走越偏，越走越开阔，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楚漫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动物的缘故，她的嗅觉比以前更加敏锐。心里的那根弦紧绷起来，直觉告诉她，前面一定有不好的东西。


    果然，穿过一片小树林，隐隐约约听见飞禽的叫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楚漫心里那根弦绷到极致，绕过小灌木丛，鸡飞狗跳的盛况映入眼帘。


    “啪嗒”，那根弦终究是断了。


    这竟然是个屠宰场！！！


    村民们都带着自家牲畜排着队等候，几个屠夫长的彪肥体壮，其中一个人取了一壶酒倒在大长刀上，紧接着受害者猪先生被万般不情愿的推到现场。


    最先杀的是鸡鸭鹅这种小型家畜，之前楚漫听到的就是它们的叫声。现在小的叫完了，该大的叫了。


    大砍刀愈发逼近猪先生，楚漫吓得躲到两人身后，死也不肯看一眼。


    而后，传来凄厉的猪叫声！


    她又听见断断续续的哼哼声，最终化作寂静。


    忘不了了！楚漫麻木地想，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李二宝见多了这场面，一点不怕，还有功夫嘲笑楚漫：“你看你看，它害怕了！哈哈哈！绝对有效！”


    李铁转身看了一下楚漫的怂样，无奈地说：“差不多得了，我们走吧。”


    李二宝忙道：“不行不行！还有重头戏，先等一等！”说完，眼前一亮：“来了！”


    楚漫微微睁眼，先前的猪先生被撤下去，但满地的血迹依然提醒她这里发生过什么。


    下一位受害者还是个老熟人，就是之前和他们搭话的老爷爷带的牲口。


    没错，是牛先生。


    李二宝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前几日先生教的《庖丁解牛》生疏了，今日正好拿来温习。”


    然后他声情并茂的开始读书。


    恨就恨在李二宝的口音很重，楚漫还是能听清楚他在讲什么。急促的哞哞叫非常应景，李二宝正好念到“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


    然后卡点似的，


    扑通！


    老牛应声倒地。


    牛不知其死也！


    楚漫呆滞的看着老牛的方向，她开始肉疼！骨头疼！哪都疼！


    然后抬了两下前脚，转身用上吃奶劲儿马不停蹄地跑，脖子还时不时的转两下。


    草呢？！！


    他！妈！的！我？草？呢？


    楚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框框炫上十斤草！不，二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