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云舒

作品:《协议结婚后,省厅领导真香了

    言罢,又转头就瞪向傅砚修,"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傅砚修正在削苹果,闻言立刻放下水果,乖乖认错:"奶奶教训得是。"


    "袖袖怎么那么多工作,你就不能少派点任务?"老太太不依不饶。


    "奶奶,我真没事..."苏怀袖急急想解释,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话说一半,却被婆婆周蕴仪打断。


    "就是!"周蕴仪直接挤开儿子坐到儿媳身边,"你自己天天加班就算了,还让袖袖跟着受累。"


    她心疼地给苏怀袖掖了掖发丝,"发烧到39度了是不是?砚修连夜打电话问我要退烧方子..."


    傅砚修无奈地看向苏怀袖,眼神里写满求救。


    苏怀袖赶紧开口:"奶奶,妈,是我自己不小心淋了雨......"


    "听听!"老太太更来气了,"下雨天都不知道去接人?"


    傅砚修:"......"


    苏怀袖:"......"


    老太太一摆手,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个丝绒盒子,"来,把这个戴上,保平安的。"


    盒子里躺着枚羊脂玉平安扣,在盒子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太贵重了..."苏怀袖慌忙推辞,却被老太太强行戴在脖子上。


    "戴着!"老人家坚持,"以后这小子要是再让你累着,你就用这个砸他。"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笑话这位在外雷厉风行的傅厅长,在家却是全家重点"批斗"对象。


    这周回老宅,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老爷子的寿辰将至。


    按照"做九不做十"的老规矩,今年老爷子虽说是79岁,却要当八十大寿来操办。


    午饭后的花厅里茶香袅袅,众人正热络地讨论着寿宴细节。傅砚柔和傅明慧的视频通话投在屏幕上,小姑娘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爷爷最喜欢热闹了,刚好趁着十一假期把大家都叫来!"


    "妈,正好也让袖袖跟着大嫂多学学。"傅明慧也在镜头那边笑着接话。


    苏怀袖安静地坐在红木圈椅上,听闻此言,摩挲着青瓷杯沿的手顿了顿。


    这种世家大族见惯了的排扬,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光是听他们讨论席面规格、宾客名单,就让她恍如听天书般茫然。


    "袖袖,"老太太握住她微凉的手,"这次就当练练手,跟着你妈多看看。"说着朝周蕴仪使了个眼色。


    "是啊,"周蕴仪会意地接过话头,"其实就是给老爷子过个生日,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笑道:"你不知道,早起老爷子还问我,能不能让你给他泡寿宴上的头道茶。"


    傅砚修端着果盘走过来,恰好听见最后这句。他弯腰将剥好的蜜桔放在苏怀袖面前,指尖在她掌心不着痕迹地一勾:"老爷子这是要显摆孙媳妇呢。"


    说起茶,就要从苏妈妈说起。


    苏妈妈云舒生在菱州,长在茶香里。


    云家不算大富大贵,但在老城区的青石板巷口,那间挂着"云记茶行"木匾的小铺子,却是街坊邻里最爱驻足的地方。


    云父性子淡,不爱争,只守着那一方茶案;云母则善绣,飞针走线间,素绢上便能绽出栩栩如生的花鸟。


    云舒从小跟着父亲学茶,跟着母亲习绣。那些年,云家小院里总是飘着茶的清香,绣架上永远绷着未完成的绣品。日子如门前流淌的溪水,平静而清澈。


    可命运最擅长的,便是打碎这样的平静。


    云舒出嫁后,在苏怀袖八岁那年,病榻上的丈夫握着云舒的手永远合上了眼。婆家念及云舒这些年尽心照顾的情分,允了云舒带着女儿返回了菱州老家,原以为能守着父母了此余生。谁知两年后的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那辆载着父母的老货车在盘山道上打了个滑——


    茶篓翻倒,青翠的茶叶混着雨水没入泥泞;


    绣样散落,未完成的并蒂莲永远定格在绢面上。


    那方小小的茶行,是父亲半生的心血。云舒从小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虽得了父亲泡茶的真传,指尖能辨水温,舌尖可分茶韵,却终究没学会父亲与人周旋的本事。


    她不会像其他铺子的掌柜那样,对熟客笑脸相迎,对生客虚抬价钱;也不懂如何应对同行明里暗里的排挤。茶罐里的茶渐渐失了鲜爽,柜台上积了薄灰,常来的老主顾也慢慢散了。


    林建华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他记得那年寒冬,创业失败、婚姻破裂后,他流落菱州街头,是云家的收留和那碗热茶暖了身子。如今随着工程重返菱州,循着记忆找来时,正撞见云舒擦拭茶具的落寞身影。


    此后他便常来。


    他待她极好,见她独自带着女儿辛苦,便时常送些米面粮油,却从不越界,只说"单位发的吃不完"。云舒起初防备,可日子久了,也渐渐被他的体贴打动。


    直到一年工期结束,林建华轻声说:"跟我走吧,我照顾你们母女。"


    云舒望着空荡荡的茶柜和年幼的女儿,指尖抚过父亲留下的茶匾,即使苏怀袖哭闹着说不要,最终,她还是轻轻合上了茶行的门板。


    此后经年,母女俩跟着林建华辗转各地。他慢慢从技术员一路升为项目工程师,最终回到这里定居。茶行的招牌虽已蒙尘,但每个清晨,云舒仍会按父亲教的法子,为他们泡一盏茶。那些关于水温、关于时节的讲究,连同母亲教的针法,都被她细细教给了苏怀袖。


    这些往事,苏怀袖从未主动提及。


    她对儿时的记忆本就模糊,长大后母亲又时常叮嘱:"往事如烟,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最要紧。"母亲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久而久之,那些江南旧事便被她小心地收在了心底最安静的角落。


    直到傅砚修去了一趟菱州。


    某个周末,他打着出差的幌子,带着苏母珍藏的相册,在菱州的老城区,一点一点寻着那些往事。


    他记得那个落雨的午后,在菱溪边的老茶馆里,一位白发茶艺师对着照片惊呼:"这是巷口云家的小舒儿啊!"老人颤巍巍地指着照片上的茶席,"那年斗茶会,她才十六岁,泡的明前龙井就让评委们赞不绝口..."


    在古玩市扬的一家绣坊,老师傅对着相册里的绣品直摇头:"这绣品的针法,当时除了云家绣娘,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后来听说出了意外...唉,可惜了..."


    就这样,他像考古学家般,一点一点修复着属于苏怀袖的久远记忆。


    那些她闭口不提的往事,被他默默记在心上。


    直到某天深夜,加班的苏怀袖无意间翻开他的抽屉,看到那本精心整理的相册——菱州老城区的巷口,熟悉的溪边拱桥,甚至还有外公外婆长眠的墓地...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工整地标注着地点和时间。


    最新的一页,是外公外婆的墓碑前,那里摆着两盏茶:左杯龙井青碧,是外公的最爱;右杯茉莉浮香,是外婆常沏的...


    "怎么..."她哽咽着抬头,正好撞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傅砚修眼里。


    他竟在她不知情时,悄悄走遍了她记忆里的每个角落。从一开始悄悄看望疗养院的母亲到现在千里之外的菱州旧居,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妥帖照顾着周全…


    "想着等收集齐了再给你。"他走过来,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听他们说,外公最爱龙井,外婆最喜欢..."话未说完,就被扑进怀里的苏怀袖打断。


    月光透过纱帘,将相册上的字迹照得清晰可见:"云旧居”。


    苏怀袖抬头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突然意识到——这些繁琐的礼仪,复杂的人情往来,往后都会慢慢成为她的日常。她低头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怕什么呢?她有老太太手把手地教,有周蕴仪温声细语地提点,还有傅砚修永远站在她身后......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望向身侧的男人,正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眸。


    就像此刻手中这盏茶,第一泡或许带着生涩,第二泡便有了回甘。日子还长,她总会慢慢品出其中的真味来。